“行吧，不过先守着。”
周母佝偻着腰，从自己床底下拿出了一刀黄色的纸，在堂屋里硬手指甲滑摸旋转。
周大嫂作为老周家的长媳，还是能说两句话的。
看见周母摆弄她的纸，小声的提醒：“娘，现在不让烧纸拜神佛。”
大队长年前就三令五申，一家家一户户的宣传，万一叫人逮住，大过年的还要去大队念检讨。
事情是周母干的，不过毕竟现在跟着他们大房，万一出什么事，最后跟他们大房也是息息相关。
家学以后还是要当状元的，他娘的名声不能毁。
周大嫂苦口婆心，把儿子拉出来挡刀。
周母手上迟疑不定，心里隐隐不安，不过嘴上还是有理不饶人。
“查什么查，我就不相信大队长他娘在家不烧纸？”
“老大家的，你别说了，我又不出去烧，就在家里关上门，谁知道谁？”
她们这老一辈的思想固执，把自身还有儿孙们的命运寄托在神佛身上，逢年过节就要烧香叩头。
不过都是女人家干这事，男人们只管喝酒吃菜。
厨房里贴着一张崭新的财神爷，连周大嫂都不知道周母从哪个犄角旮旯里拿出来的。
“行了，信这个的留下跟我一块磕头，不信的就先走吧，省的冲撞了财神爷。”
周母颤颤巍巍的蹲下，拿出一个脏的看不出来颜色的铁盆。
底下铺了一层干草，从厨房找到一盒老式的火柴盒子，抽出一根火柴，手轻轻一划，火柴点燃直接扔进了铁盆里。
她闭上眼睛，嘴里念念叨叨，苏橙在最后面看着就觉得进入了什么宣传那啥似的。
她不信这个，但也不会去阻止别人去这个，毕竟人没有了信仰，也就没有了精神盼头。
周大嫂、周二嫂劝不住，但是在家里也经历的多了，纷纷学着周母的样子，双手合十，嘴里说着来年愿望。
“求财神爷保佑，让东子在外面平平安安，无病无灾无难。”
距离产生美，哪怕是祈祷，周母都不忘记她的小儿子周东明。
周母和其她两个妯娌跪下虔诚的叩头，苏橙和三嫂在最后面站着也挺尴尬的。
虽然苏橙说自己不信这个，但是连她魂穿六零都能实现，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三嫂，我们要不先走吧。”
苏橙靠近她，小声的说了一句。
铁盆里的火快烧尽了，周母跟有第三只眼睛似的，闭着眼睛都能把黄色的纸叠好丢进盆里。
“四弟妹，咱们走吧。”
苏橙和她三嫂走在一块，就听见她三嫂开口，“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和爱国在县城给两个孩子挑了身衣裳，过会就拿给你。”
家里周东明和自己男人因为年纪相仿，于是玩的比较好，结婚的时候小叔子还给了自己男人一身军绿色的新衣裳。
这件事自己男人记了好几年，今年回来的时候，给老四家的两个孩子挑身衣裳，也算是他这个做三叔的一片心意。
周文、周阳是真的不缺衣裳，光苏橙来了以后，从来没有缺过他们的。
“三嫂，家里什么都有，别破费了。”
“啥叫破费，给孩子的买的。”
厨房里周母和其她两个嫂子都出来了，三嫂没有把话说完，只是让苏橙结束后去屋里一趟。
周母走在前面，问老三家的，“什么时候走啊？”
“娘，过完初二就走。”
这边的习俗，过年要在自己家里过，初一不能走亲戚，初二才能去。
本来这次回来她爹娘就不愿意，哪里有过年回婆家的，周爱国算是入赘，要去也只能初二回去。
不过她心疼自家男人，想着一年都没有回去过了，劝说好自己爹娘以后，俩人才回来。
既然回来了，就多待几天，她也知道自己男人心里从来就放不下大沟村还有他从小生活过的土地。
“好好好，多在家几天，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堂屋里周父已经喝的神志不清被周母扶回去了，老周家三兄弟在饭桌上说话。
一年没见面，周大哥感性，他比老三大了五六岁，从小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两口周父亲自酿的酒下肚，周大哥眼眶都红了，拍着老三周爱国的肩膀，“爱国，你咋才回来，爹娘天天盼你回来。”
周爱国心里也很愧疚，他也很想爹娘，大哥二哥还有四弟，不过在县城谋生真的走不开。
“大哥，我、”周爱国狠狠的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周二哥叹息，举起杯子，“啥都别说了，都在酒里了。”
兄弟仨人一直喝酒说话，高兴的时候抬高音量，互相推搡着劝酒。
苏橙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模样，俩小孩坐在板凳上瞌睡，眼睛都睁不开了，偶尔还会被说话声音吓醒。
林惠柔怀里抱着包裹严实的周甜甜，俩人的头凑的很近，嘀咕着不知道林惠柔说了什么，小姑娘咯咯的笑。
“我们先走了，文文阳阳都困了。”苏橙跟周母说了一声，就要带俩孩子回家。
“老四家的，家里有地方睡，在家里睡也是一样。”
周母也心疼孙子，让苏橙把孩子抱自己屋里去。
“不用了，我记得屋里应该有人吧？”
苏橙可是没有忘记周父还在屋里睡着，哪怕不进屋，都能听到他的呼噜声，持续不断。
和周大嫂她们点了一下头，苏橙一手牵着一个就要走了。
离开林惠柔的怀抱，小姑娘死活不愿意，哪怕她娘抱着她都哄不好。
堂屋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个女人被迫走到屋檐下说话。
“我不要，我就要抱。”周甜甜不乖的时候也怪，脾气倔强，非要林惠柔抱。
“娘抱你不行吗，这个奶奶也要回去睡觉啊。”
周三嫂不是那种随便打孩子的人，不过闺女一直哄不好，她也快没有办法了。
“不要，我就要奶奶。”
周母上前抱的时候，小姑娘更是直接转过身，搂着她娘的脖子不肯撒手，哇哇大哭。
“三嫂要是不嫌累，来家里玩吧。”
小姑娘哭的嗓子都哑了，苏橙看着也不忍心，就请三嫂去家里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