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物俱寂,福利院众人早已陷入睡梦中,偶尔几声含糊嘟囔声或者是砸吧嘴声,大约哪个小孩陷入美梦中,美美享受食物。
邬漾从梦中醒来,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她小心掀开被子往左看了两眼,旁边的小娃密密实实的裹着小毯子,正睡得正香甜。她感受下身微微的湿意,心里有些许烦恼,心想:这种狼狈,她从来没有试过。不过她常常乐观劝慰自己:其实反过来想,有这种体验是挺好的,毕竟人生中多了一种新奇的体验,而且凡事都是有代价的,不对吗?
邬漾小心从床上下来了,她站在原地想了几秒,她小心翼翼把小娃抱起来,脱开他的裤子,往旁边端起他的小腿,对着小娃专属便盆,嘴上轻声嘘嘘,小娃眼睛没有睁开,不自主挪挪小屁股,小水流落在便盆里。
“乖,继续睡觉。”
邬漾额外轻柔推开房门,嘎吱嘎吱的响声在寂静的深夜特别响亮,其他屋里的各种声音仿佛被嘎吱声惊扰到,立即沉寂消失。
邬漾舒舒服服解决完生理需求后,在即将越过柴房前的那段路那一瞬间,邬漾停顿,转身走到柴房门口,她手持手电筒,推开柴房门。
柴房□□柴塞得满满囊囊,可活动的空间十分狭小,即便是一束昏黄的灯光也能塞满整个空间,让人一览无遗。邬漾眼睛盯着角落里那坨阴影,随手拿起跟婴儿手臂粗的木棍,猜测,要是大蛇躲进柴房里,肯定要将它赶出柴房。她突然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蛇肉煲蛮好吃的。
随着邬漾一步步靠近角落,那道阴影的主人完全暴露在旁人视线中,她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幸运的是柴房招的不是某种冷血小动物,它没在柴房做窝,不幸的是这是个小麻烦。
“可以醒醒吗?”邬漾推着小女孩的肩膀,轻声呼唤。角落不知何曾来了个陌生的小女孩,身上衣服破破烂烂,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乱糟糟头发垂下来,耷拉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在光线下能看到头发上积攒灰蒙蒙的尘土,指甲缝里全是泥土,看样子,这是个没人照顾的小姑娘。
窝在角落的小女孩依恋蹭着旁边的干松针堆,好暖和。她迷茫睁开眼睛,看到身前手持手电筒高大的身影,浑身哆哆嗦嗦,拼命往角落里躲,想要缩小存在感。
“女孩,你怎么在这里窝着?”
温柔的女性嗓音,让人情不自禁放下防备,小女孩也不例外,她哆嗦比之前轻缓几分,但是依旧在哆嗦,她舔舔干涸到起皮的嘴唇,小声说:“我、可、可以睡一晚上吗,早上就离开吧。我不会停留太久的。”
邬漾审视着小姑娘,问:“你为什么想来这里?”
“我、我听说山上有个福利院。”小姑娘蜷缩身子,不敢抬头看邬漾,她脏兮兮的小手摸着膝盖,她觉得待在‘家’会很痛,即便那些人已经离开,她还是很痛,她不想在那里待着,她想要逃离令她痛苦的地方。可是离开‘家’,她没有地方去,正当她裹着破棉絮被,麻木等待疼痛过去。迷迷糊糊间,她想到以前听说了,郊外的红星山有个福利院,里面全是没人要的孩子。不同于被家长吓唬‘你要是不听话,就把你赶去福利院,那里面都是没人要的孩子’,由此对福利院产生恐惧的小朋友,她羡慕他们有温暖的屋子,还有暖暖的衣服穿,还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真好。
怀着一种连小姑娘本人都不清楚的憧憬,她跌跌撞撞跑上山,等她走到福利院门口,浑身精疲力尽,饥冷交加。但她不敢直接闯进去,绕着外围墙寻摸一圈,从小破洞里钻进来。
邬漾收回审视目光,抬抬下巴,说:“今天一整晚你都要睡觉吗?”
小姑娘怯生生点头,邬漾继续道:“可以说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小姑娘神情恍惚,她的名字吗,好久没听到别人叫她名字,现在那群人都是叫她狗崽子或者地主崽子等等不堪入目的称呼。她差点忘记自己的名字。“文秀雅”
“名字很好听。”邬漾笑了,她蹲下来,眼睛直视她,“在这里睡,对身体不好,跟我来,我给你找个暖和的地方。”
文秀雅不敢置信眨着眼睛,结结巴巴道:“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第二天早上,陈大娘匆忙系上围裙,准备去给小娃端尿,昨晚可是院长一个人看着小娃,小娃虽然性子乖巧,不爱哭闹,但是他有个小习惯,不声不响醒得早,尿布湿了也不着急,唯有为被湿尿布包裹住,渐渐感到不舒服后,哼哼唧唧要闹人。陈大娘唯怕天气渐冷,小娃沾了湿布,容易生病。八壹中文網
当陈大娘小心推开房门,将小娃抱起来,半蹲着,双手抓住小娃的短腿,突然间她脑海中闪过一丝不对劲,这丝不对劲消失非常快,她也没放在心上。
陈大娘将小娃放回到院长身边,她眼睛余光不经意扫到床角落处,猛的挺直身板,瞪大眼睛,那坨黑乎乎是什么东西!啊啊,它动了!啊!?是个人?
大清早被吓了一大跳的陈大娘以为是某个不听话的小家伙,跑来院长房间捣乱,怒火中烧,正要揪起这人,好生训斥一番。这人恰巧翻身,露出张脏兮兮的、异常陌生的小脸蛋。陈大娘倒吸一口冷气,菩萨在上,她究竟从哪里来的!
“院长,院长,你醒醒。”陈大娘压低声音呼唤邬漾,同时手在推邬漾的肩膀。
邬漾迷迷糊糊醒过来,问:“大娘,有事情吗?”
“老天爷噢,院长你快点起来看,床角的那人究竟是谁?”
邬漾捂着嘴巴打个充满困意的哈欠,眼睛泛着水光,“我昨晚捡到的一个小姑娘。”
“你捡的!院长你啥时候瞒着我们偷偷跑出去,还捡了个人回来!”
“没跑,在柴房捡到!”
“柴房!”陈大娘惊呼,“她为什么跑来我们柴房,她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还是想来我们院偷东西。”
被叫醒后,邬漾再也没有想睡回笼觉的冲动,她下床后,不以为意说“都不是,只是想找个休息的地方。”
“哎哟,我的院长。你知不知道多了一个人,就多了一张嘴,这世道不好养活人呀!”这些日子,陈大娘更加爱惜钱财,生活上更加节俭,如今她看不得院里多了一张嘴,其它的孩子不就少了一份吃。
“放心,不一定要养她。”
两人的谈论间,角落里的黑影正是昨晚窝在柴房的文秀雅,她感受到不欢迎,已经醒过来的她抱着胳膊,怯生生地抬眸,不敢吱声。她内心是贪恋这份温暖的,可是她留在就是个祸害,她不能当白眼狼,拖累别人。
陈大娘不太满意,她扭头看向文秀雅,她放松表情,和蔼笑着说:“你是哪家孩子,怎么还不回家?你爹妈会担心你的,孩子。”
“不会的,他们人不在了。”
陈大娘喉咙一哽,“那你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亲人,他们也会担心你的。”
文秀雅神色越发黯淡无光,“我只有我一个人了。”
“那、那你跑上来,是想留在这?你要知道我们福利院,不是普通的福利院,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来的,而且现在我们已经不收人了。”
文秀雅没吱声,她求助性望着邬漾,昨晚是她带她来温暖的屋里。
邬漾利索扎起头发,语气懒洋洋:“陈大娘,孩子们快要醒了。有什么事情吃完早餐再聊吧,时辰不早了我也要做早晨热身,待会儿还要带孩子们晨跑。”
“哎呦呦!”陈大年剁剁脚,她怜悯的看了个眼衣衫褴褛、灰头丧脸的文秀雅心中颇为同情,悄然叹了口气算了吧,唉,这孩子也不容易,待会儿再谈论该如何处理。
文秀雅感激看着邬漾,眼睛湿润,她碰上个大大大好人。她动作飞快从床上滑下来,她紧紧跟在陈大娘后面,只要表现好,干活厉害,或、或许她能留下来。因为邬漾的体贴包容,陈大娘的嘴硬心软,文秀雅内心中希望种子撑破重重泥土的桎梏,冒出个芽尖儿。
一番运动完,邬漾扶着墙壁喘气,眼前冒着雪花,不出三分钟,她缓过来,走到镜子面前,如今镜子里的自己,气色已经转好,皮肤蜡黄色消退,眼睛带神。
“慢慢来,一切都会变得越来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