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建良一听这话,心顿时放了下来,但是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搭在孙若海肩膀上的手马上拿开,整个人往沙发上一倒,背靠在沙发上,脸上结了一层霜。 “大姑说,想过来上班?” “恩。”
孙若海点头,一双眼睛看向吴建良,是打量也带着几分期望,“大姑说她从原来的厂子里出来了,找了好几天工作了,说是没找到合适的,大姑年纪也上来了,也是不好找工作。所以,才想到打电话给我,建良,你说,我们该答应吗?”
孙若海用的是“我们”,这让吴建良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低头思忖了一下,睫毛盖住他眼里的情绪。 过了一会,吴建良才抬起头,“我们的招聘启事放出去好几天了吧?有人过来应聘吗?”
“有,这三天大约来了十二个人,有七个觉得我们工作的时间太长,有三个表示我们的工作太辛苦,还有两个表示会好好考虑要不要过来。”
吴建良点头,“他们的年纪都不大吧?”
孙若海又点头,“最大的不超过四十岁。”
“是啦。做我们这一行的,年纪大了,手脚的动作就跟不上了,不仅是手脚,视力也有一定的要求,要是一个不小心弄坏了别人的产品,那对我们以后的接单就大大的不好了。”
“所以呢?为了我们工厂的持续发展,我们招聘新员工的时候,一定要招聘眼神好的,灵活的,手脚快的。年龄最好是四十以下的,最好是三十五以下的,年纪越小,接受能力越强,学的越快,做的越好,对了,大姑今年多大了?”
“四十七八了吧。”
孙若海回了一句,说完这句话,他从隐约明白过来吴建良那一大串话后面的意思。 “大姑这年龄,大大的超出了我们要招聘的新员工的年龄。”
孙若海抿了一下丰厚的嘴唇,眼皮深压的眼中隐约的露出几分不忍。 “可是大姑,毕竟也不是别人。”
吴建良抬眼定定的看孙若海,“我刚才和你说的,你还没明白过是什么意思吗?”
吴建良端起桌上的一杯茶,缓缓的喝了,他又放低了语气将手搭在孙若海的肩膀上,“不是我不近人情,大姑是亲戚,该帮确实要帮,但姑妈是爸妈的亲兄妹,那到底是隔了一层的,不像你,是我亲姐夫是不是?”
“而且,你再想,姑妈和姑父两个结婚那么多年,两个人肯定是不能分开的,姑妈过来了,姑父肯定也要跟着过来。”
“你再想,大姑和大姑父过来了,小姑和小姑父会不会也要跟着过来呢?如果不让他们过来,他们肯定也会有意见是不是?”
“可是,他们都过来了,你想没想过会对我们的工厂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吴建良特意在“我们”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果然,孙若海眼中的不忍变成了思索。 吴建良接着说道,“你看我们的工厂,那是一天十二个小时转个不停的,线上的工人的手没一刻是停的。你说,就大姑大姑父小姑小姑父,四个都四五十岁的人,又没有任何的工作经验,那能跟得上吗?”
孙若海听到这里,不禁跟着点了点头。 吴建良又说道,“我们的工厂现在正是高速发展的时候,我们需要的是什么,是资金,是人才,是产量。如果招一些上了年纪又没什么工作经验的人来厂,那他又能给我们带来一些什么呢?那样只会阻碍我们的发展。”
孙若海又跟着点头,他的脸上露出一丝歉然之色。“我知道了。刚才是我想岔了。”
吴建良拍了拍他的背,“你也没想错什么,想帮助自己的亲戚,这是有情有义的表现,怎么能说是错呢?”
“那,我现在就去打电话跟大姑说。”
孙若海说道,他觉得现在自己知道该怎么做了,也知道该怎么做才不会错了。 “哎,不着急。”
吴建良拉住了他,“商量嘛,自然是需要时间的。也用不着那么着急。”
孙若海点头,“那我出去做事了。”
吴建良又拉住了他,“还有,这件事,不要让太多的人知道了,尤其是爸,他年纪大了,什么事都要他操心,对他的身体不好。”
孙若海点头走出去,刚进办公室时候的纠结还有为难顿时烟消云散。 吴建良说的对,现在的一切当然要以工厂的发展为先。孙若海想到这里,不禁对吴建良更加钦佩,他和吴建良学历差不多,家境也差不多,难怪吴建良能和别人开厂当老板,而他只能帮忙管理一下。 看来以后,他还免不了要向吴建良多学些学习。 徐夏凤的电话打出去之后,下午也没有再出去找工作。她甚至已经开始在想,该打包些什么东西。 虽然她的理智一直在告诉她,吴建良让不让她过去还是个未知数,但是心中总认为这件事十拿九稳。 毕竟吴建良的厂子在招人,怎么说,她也是徐胜湘的亲姑妈。 孙若海的电话是晚上打过来的,徐夏凤刚洗了澡从洗漱间出来,看到手机上显示孙若海打过来的电话,徐夏凤忙放下擦头发的毛巾,将手机滑动到接听键。 “喂,若海。”
徐夏凤叫了一声,就静静的等待孙若海说话,把主动权交到孙若海的手里。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徐夏凤的心跳的很快。 “大姑,我和建良商量了一下,”孙若海嗓音的低沉让徐夏凤的心也跟着一沉。 “没事,若海,我已经知道了。”
徐夏凤没让孙若海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她想为自己保留一点尊严,哪怕此时她一个人在这狭窄的出租房里。 “大姑,我,哎,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
孙若海当然不会主动的背这样的黑锅。 哪怕他在心里无比的赞同吴建良说的,也要把自己包装的无辜一些。 “我知道,我明白的,若海,大姑不怪你,说实在话,大姑做了十几年服装厂,要换行业还真是不习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