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青柠如此,长歌忽然觉得此次前来多此一举,本来以为青柠姐姐会因为傅君泽那么努力的救自己而心生芥蒂,现在看来,是她多心了。
青柠全心都在太子身上,即便嫁入大皇子府十年,依旧不改初衷,何谈吃醋一说?
“姑娘,该走了。”无方提醒道,再不走傅君泽就要从宫中回来了,到时候碰面,免不了又是一番周旋。
长歌回过神儿来,忙道:“姐姐,我该走了,清代坊还有一些账目没看完,不然又要熬夜了……”
见青柠笑吟吟地盯着自己,长歌承认,面对她时,自己总是狠不下心撒谎。
青柠为长歌拢了拢耳边垂下的鬓发,柔声道:“走吧,免得待会儿和他碰面。”
长歌见被她看破,吐了吐舌头:“姐姐什么都知道,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该说你聪明还是该说你愚笨呢?”
青柠抬手作势要打她,长歌一溜烟儿的跑开,边跑边朝青柠挥了挥手。
望着长歌欢快离去的背影,青柠下了决心:她要保护这个妹妹。不论是因为傅易之,还是仅仅因为这一见如故的姐妹情谊。
长歌的确避开了和傅君泽的碰面,因为傅君泽来到清代坊等她。
“出尘,我回来……”长歌推门而进,看到面前端坐之人时身子一震,高高扬起的声音就那么的卡在“了”上。可也仅是一瞬间的怔仲,长歌平静心绪:“给大皇子请安,不知大皇子来临,失了礼数。”
傅君泽见她如此疏离,不觉面上一冷,后又一想,自己身边有侍从,她身边有出尘和无方,自然要有所顾忌。
傅君泽却是不顾忌这些,上前搀扶起长歌,顺势握住她的双手,看样子是不打算放开了。
“你和本宫之前还讲什么礼数不礼数的,本宫这次来只是告知你一件事。父皇很想见见他未来的儿媳妇,所以明日,本宫带你进宫面圣,你做好准备。”
傅君泽喜笑颜开地把这个消息告诉长歌,本以为她会高兴,却没想到长歌听完脸却拉了下来。
出尘和无方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皆是一凛,有种不好的预感。
“殿下,是您要带愁吟去见皇上,还是皇上要求见愁吟的?”长歌问道,看了看出尘和无方,示意他们退下。
傅君泽纳闷儿,有什么差别吗,反正都是要见皇上的。
“是父皇要见你。”傅君泽还是如实回答。
长歌“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傅君泽奇怪:“怎么,你不愿意?”
见皇上,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有些人一辈子相见还见不到,她作为未来大皇子的准妃子去见皇上,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长歌盯着傅君泽,小脸上满是委屈:“愿意,为什么不愿意。可是殿下您有没有想过大皇子妃的感受?不见旧人哭,只见新人笑。待开了这家清代坊之后我才知道,那么多守在空闺中的女子,热切盼望能和夫君共进晚餐,共赏菊园。可日夜盼来的,唯有泪水和寂寞,对影成三人。”
“殿下,愁吟只是一介草民,能跟在殿下身边已经足够了。前阵子被掳一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如今只想安安静静的守在殿下跟前,祈祷莫要再生出什么事端。今日我去探望大皇子妃,精神不如之前,消瘦很多。大皇子妃从梁山回来之后,殿下可曾好好相伴左右?”
傅君泽无言以对,实际上,没有。
长歌继续,声音带着丝哽咽:“和大皇子妃相处的这些日子,越发觉得她是更适合当皇后的人,所以,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如殿下所说登上皇位,愁吟只求相伴左右,什么皇后之位,并不是我所想。就像现在,一旦面圣,覆水难收,百姓会怎么说,皇上会怎么说,又把大皇子妃置于何种境地?”
长歌振振有词,她不确定自己所说是否有说服力,她只是觉得一旦面圣,很多不确定的东西很可能会被确定下来。而这种确定,并不在自己的承受能力范围之内。
细细想来,无非就是奉旨成婚,真的被迫成为大皇子的妃子。不知道为何,即便知道是为冥报仇,一想到做出这样的牺牲,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太子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傅君泽被长歌这一番长篇大论震慑住了,不是因为她推脱面圣,而是为她的细心、为他人着想、以及对自己的情深意切,令他深深感动,也更加坚定他要立她为后的决心。
有女如此,何患不能母仪天下?
为了以防长歌担忧,傅君泽只好像她保证,在父皇面前,一定不提及两人的婚事,也会极力阻止由父皇来决定两人之间的关系。
傅君泽想的是,很快父皇就不是皇上,之后长歌究竟是什么身份,还不是由自己说了算?现在长歌的这点要求,自当满足。
长歌松了一口气,却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她原来是这么在乎太子对自己的看法?
一定是因为他长得太像冥,所以自己常常把他和冥搞混,有的时候甚至会突冒出更加离谱的念头,会不会他就是冥。
不想进宫的另一条原因,长歌不想见到傅易之。
醉春楼和往常一样,亥时关门。
而长歌也直到亥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醉春楼,和傅君泽周旋,感觉快把她整个人耗干了。
谢言坐在一楼大厅,看到长歌这副死样子回来,本来到嘴边的责骂生生咽了回去。
看到她身后的无方,谢言找到了发泄口,一把拉过无方,指着长歌小声问道:“怎么这个死样子,出去逛逛又不是让你们干活,要死不死,跟扛了多少袋粮食似的。”
即便是关心的话,从谢言嘴里出来,都极具讽刺的效果。
无方斜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直接上楼。
谢言死死拉住无方:“把话说明白再走,不然我就留下出尘,让她说完再去睡觉。”
被点中死穴,无方“扑通”一屁股坐到谢言对面,用极为简洁的短句和词语把长歌今天所做的事情说了个遍,谢言多聪明的脑袋,把无方不成文的语句串联起来,大致也明白了所有。
明日,傅君泽要带着长歌面圣。这是所有事情的关键。
面圣就意味着皇上想要给长歌名分。
傅易之和皇上讲述这十年来的遭遇的时候,包括长歌在内的部分也告知了皇上,这是傅易之出逃的关键,忽略不得。
皇上自然也就知道了愁吟就是长歌,依照皇上的性子,他绝对不允许长歌和两位皇子有染,况且,在皇上的眼里,嫁给傅易之的女子,必须是身世清白,且对大梁发展有利的女子。
长歌,通通不在这些行列。
长歌一旦在名义上是傅君泽的女人之后,皇上就更加有理由在傅君泽兵败之后让傅易之同长歌无法在一起。
谢言一个人在大厅喝着闷酒,自言自语:“可怜了这对苦命鸳鸯,总是错过。”
想起他们的第一次错过是自己一手制造的,谢言不觉愧疚,再一想是为大梁,又觉得理直气壮。
“谢兄一个人和闷酒,还能喝的‘眉飞色舞’,还真是令人长见识。”
谢言闻声,头也不抬,反讥回去:“有门不走偏跳窗,你是蚂蚱还是贼?”
宋锲也不生气:“蚂蚱还能捞着粮食,贼也能偷着粮食,我呢,来这儿蹭口酒喝。”说完,也不管谢言答不答应,取了酒壶就往嘴里灌。
谢言知他心里不痛快,随他去。
宋锲抱着酒壶,直到一口气倒不上来,才放在桌上,又不敢太大声,怕惊扰了长歌。
谢言给自己斟满,摇摇头:“这一天天的,何苦呢?别看凡将军墨水没你多,比你都潇洒。”
宋锲不说话,闷头又要灌,被谢言一把按住。
“干什么啊,这不一锤子还没定音呢吗?傅君泽已经答应不让皇上下任何旨意了,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看你是气糊涂了吧,喝醉了明天你还怎么暗中保护她?白长了个聪明的脑袋,一碰到长歌的问题就成浆糊。你要是继续这样,等真出了事儿,悔死你!”
谢言对着宋锲咬牙切齿,手中扇子一下下敲在宋锲头上,宋锲被他说的也不知道反击。
谢言打的那个爽啊,要不怎么说是浆糊呢,往日的尖酸刻薄样儿都不见了,傻愣愣的就等着谢言敲他。
待终于想通,回过神儿的宋锲还是向谢言索回了那几下了。
宋锲前脚刚走,凡影后脚就来了。
唯一的好处,是凡影比宋锲理智一些。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来找谢言,不过就是憋得时间太久,来发泄发泄。
“哎呀,何时我也能如你们一般,为情所困,否则,人生哪有乐趣可言。”
当着凡影的面儿,谢言存心的。言外之意,他比凡影更可怜。
喝着谢言的百年陈酿,凡影最后望了眼楼上,离开。
谢言拍拍手,对小二道:“收了,该来的人都来了,爷也该就寝了。”
抬头看到无方在楼上盯着自己,马上嬉皮笑脸:“咋的,你也口渴了,下来喝一杯,包你回味无穷。”
无方面无表情,转身回屋。
这就是无方佩服谢言的一点,永远那么胸有成竹,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