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浅歌被人这般说着,脸一红,头垂的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尹氏见方浅歌羞窘了,便也笑着帮她扯开话题。众人将话题扯开后,不知怎么的竟是又扯到墨夫人身上。
小陈氏说道,“我听人说,墨夫人现在到处在为南风相姑娘呢。墨夫人对未来儿媳妇的要求高,她是牟足了劲头要找一个比我们微微……要强的儿媳妇。”
听到墨南风的消息,处在新婚期间的杜微微心还是“咯噔”一下,沉了下去。不是她虚伪,但她心里也真的希望墨南风能找个比她好的姑娘。
她比谁都希望他能幸福。
高氏见小陈氏这么没有眼力见,看了一眼杜微微,连忙回头瞪了瞪小陈氏,笑着道,“微微啊,外祖母今天特地让厨房烧了许多你爱吃的菜,你等下可要多吃点,瞧你现在瘦的外祖母看着都心疼。”
只是这么一句话,其他人便都知道这是高氏在扯开墨南风的话题。而高氏都在把话题往别的地方扯,其他人更是不敢再在墨南风的话题上多说。
众人又是说了一会儿话,这一说时间就过的飞快。而另一边,绍燕墨一进府后就被安阳侯请到书房。安阳侯与绍燕墨根本没有什么话可说,两人在书房说了一小会儿话,彼此之间都便深深的体会到“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感受。
后面两人为了消磨时间,干脆让府里的小厮搬来一副棋盘,两人开始对弈。
安阳侯执白子,绍燕墨执黑子。白子先行,黑子紧随其后。棋局过半,黑子与白子数量不相上下,两人依旧难分高下。
安阳侯手捻一颗白子轻轻的放与棋盘的某处,抬头漫不经心的看了绍燕墨一眼,说道,“昨夜宫里有消息传出,说皇上染了病寒,身子更加的不适了。”昭明帝之前一次偶染风寒,虽是治好了病,可御医说皇上这些年积劳成疾,只能慢慢调理。现在旧疾还未完全痊愈,又染上了风寒,这身子恐怕是更要每况愈下了。
安阳侯这么一说,绍燕墨也将一颗黑子放在刚才那枚白子旁,整个棋盘黑子瞬间占了上风。
“皇上是天之子,上天一定会保佑皇上龙体康泰的。安阳侯您就不需要为皇上担忧了!”绍燕墨如黑子般的眼眸一抬,眼里光芒灼灼如星辰。
安阳侯府脸色变也没有变,沉思了小片刻,又将手里的白子放在棋盘上的另一处角落,白子一落,刚才占了上风的黑子马上处于颓势。
安阳侯眉头轻垂,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马上变得严肃无比,“右相您倒是乐观啊。只是……做人啊,不能什么事情都指望着老天爷来帮你。有些时候也得都为自己想想后路。”
安阳侯这是在隐晦的提醒他,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身子现在每况愈下,一旦皇上驾崩,新帝登基,绍燕墨这个被昭明帝宠幸的佞相就不可能被新君所接纳,到时候分分钟钟都要身首异处。
他这是在劝绍燕墨趁着这个时候,该为自己找条后路了。
绍燕墨又轻捻起一颗黑子,想了想,才将手里的黑子放下。
安阳侯早已经在棋局上布好局,见他把黑子放下,他白子一起,马上又吃下绍燕墨的一大半黑子。局中形势更为急转直下,黑子岌岌可危,眼看着绍燕墨就要输掉这一盘棋了。
安阳侯伸手捋着胡须,看了看坐在他对面的年轻人。他一张脸俊逸非凡,但脸部线条绷紧,一双幽暗鹰隼的眼睛摄出锐利无比的眸光,整个人给人一种凌厉的感觉。
“年轻时我也像你一般,总喜欢挥斥方遒,喜欢异于常人。可成家后,有了妻子有了孩子,我就突然意识到我肩膀上的重担很重。每次上战场,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不能有事。一定不能让我的家人伤心。因为有了这个信念,我才能一次次的死里逃生。”
绍燕墨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安阳侯这是在劝他要收敛脾气,切记再像以前那般狂妄做人了。
绍燕墨目光盯着棋盘,头也不抬,恣意而狂妄道,“若是为了所谓的活命就要苟且偷生,忍气吞声,这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安阳侯听着他这话眉宇间的不悦一下子涌了上来,他斜着眼睛瞪了绍燕墨,眼神里满是鄙夷,“你想死我也不会拦着你。不过在你死之前记得一定要把休书给微微。我们家微微离了你,还能再嫁更好的。”
安阳侯这么一说,绍燕墨也不高兴了。他把手里的黑子往棋盘上一放,神情冷漠的轻嗤着,“我绍燕墨不是那些没有脑子的无名鼠辈,我敢狂妄,也有信心能护我妻儿一生一世。安阳侯,这一局,你输了!”
正在发怒的安阳侯目光往棋盘上一看,倒是马上一愣。正如绍燕墨说的那般,他一子下去,原本颓势的黑子瞬间逆转,只一子,小它就把整个棋盘的胜负给定下来了。
安阳侯再抬头去看绍燕墨,绍燕墨伸手端起茶几上泡好的茶,那俊逸的脸庞上的恣意狂妄已经都被他收敛好了。
安阳侯眉头紧拧成一个“川”字,正要开口说话,门口管家闪身进来,向他禀告,“启禀老爷,轩少爷来了,在门外求见呢。”
轩少爷,就是方浅哥的儿子杜景轩。
安阳侯听说杜景轩来了,眉宇间已经皱成的一个“川”字马上就又松开了,他对管家说道,“让他进来吧!”
管家退下去,但很快的杜景轩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书房里。
安阳侯迎着光线看向走进屋里的杜景轩,平日里的杜景轩总是精神奕奕,嘴角带着痞痞的笑容,让人一看着他,就会心生出一种“年轻真好”的感觉来。
但今天的杜景轩一走进来,安阳侯看见的却是无精打采,眼神空洞无光的杜景轩。他一走进书房,先是给安阳侯行礼,“外祖父,轩儿今日来迟了,对不起。”
绍燕墨也不是第一次见杜景轩了,和安阳侯一样,今日他一见到杜景轩,眼睛就忍不住眯了起来。这样无精打采的杜景轩,他昨夜是去偷鸡了吗?
安阳侯当着绍燕墨的面也舍不得拂杜景轩的面,便没有责骂他,只是关心的问道,“轩儿,你昨夜没有睡好吗?”
杜景轩记得自己昨夜和父亲喝过酒,等他醉了后的事情他便一概不知。只是今早一起床,他整个人脸色蜡黄,频频打哈欠,困顿不堪。
“外祖父,昨夜轩儿喝了一点酒,喝醉后就不省人事了。今天就来晚了。“杜景轩一脸歉意的说着,目光又往绍燕墨的方向看去。
绍燕墨起身,虽然他的年龄比杜景轩要大,但既然娶了他的妹妹,按照规矩,他也向杜景轩行了礼,唤了他一声,“大哥。”
这两个字绍燕墨唤的干巴巴,杜景轩听得也起了鸡疙皮。
“妹夫客气了。”杜景轩也是干巴巴的挤出一句话来。
绍燕墨又是向杜景轩作揖,干巴巴的接着寒暄着,“微微在后院陪外祖母们,她一早就念着要见大哥你了,你现在既然来了还是快点去见见她吧。”
杜景轩其实真的没有什么话可以和绍燕墨说的,听绍燕墨这般说,他赶紧和自己的外祖父说了几句话,接着便离开了书房往内院里去。
等杜景轩到内院时,屋里的高氏正和一屋子的人说话呢。笑声远扬,婆子为他掀了帘子,他一出现在屋里,杜微微便马上从高氏的怀中“腾”的一下钻出来,向杜景轩奔去。
“哥哥!”杜微微柔声的唤着,可等到了跟前,看到杜景轩那无精打采的脸色时,她眼皮一敛,马上关心的问道,“哥哥,你怎么了?怎么看着脸色不是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