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茗看着惜日消失的背影,暗敛眸光。她是想自己扛下所有?还是……在犹豫不决。
忽又蹙起了眉头,方才那辆马车想要害她,这个认知顿时让龙茗很不舒服,既然不舒服,那么……就把让他不舒服的人找出来让其更不舒服好了。
太阳又一次西斜,夕阳的温柔也无法抚平惜日此刻沮丧难过的心。
惜日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直到察觉相约的时间将至,这才强打起精神向明郡王府走去。
远远地,便看到了明郡王府高高的围墙。
惜日深吸了口气,又要面对明路了,每一次要面对他,都面临着有一场硬仗要打,必须提起精神必须全力以赴,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功亏一篑让自己万劫不复。
郡王府的管家已在门口迎候。远远看到惜日,便笑脸迎了上来。
惜日一路被迎进府去。问及傅津几人是否来了?管家回道:“几位爷早就到了,就等李公子了。”
惜日以为自己来得已经够早了,没想到倒成了最后一个。当下只得加快脚步。
管家引着惜日从两侧游廊行至后院。
游廊两侧开满了蔷薇花,茂密的藤蔓爬满了游廊顶,紫色的花瓣带着暗香,若忽略其上长满的刺,倒也舒畅。
行至游廊尽头,却见又是一番天地。
惜日微怔,入眼的是占地宽广满满一池或开或含苞待放的睡莲。夕阳下,满池的睡莲犹如尚未苏醒的美人,慵懒而妩媚,再加上萦绕鼻端的香甜,只是闻着也要醉了……
惜日收敛心神,看了一眼因她的恍惚而停下脚步等她回神的管家,微一颔首,管家立刻道:“李公子,这边请。”
管家继续在前带路。
水上游廊直通池中央挂着纱帐的六角亭。
此刻远远望去,明路四人已坐在六角亭当中,不知在谈笑着什么,远远就听见了傅津的大笑声。
管家带着她,沿着游廊来到亭内。
一路上,惜日注意到游廊和亭子两侧均挂满了灯笼,想来到了夜晚,这些灯笼全都点燃,睡莲池边畅饮美酒必然别有一番情趣。
明郡王果然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明路远远见惜日来了,当下起身相迎,亭中其他几人也接连起身相迎,亭外四周候着的下人们也俯身向惜日请安。
惜日与明路等人彼此一番客套,方才进了亭内。
惜日普一入亭,就有一妙龄女子上前为她拉开了席位,笑着请惜日入席,并取过一旁伺候奴婢递上来的茶壶为惜日斟满了茶。惜日正暗暗猜测此人身份,就听一旁傅津侧身过来对她道:“瑜弟,你是最晚到的,要自罚三杯哦。”
惜日一扬眉,没有回拒:“那有何难,一会儿定当自罚三杯。”
傅津袖子一挥,拍着惜日的肩头大声道:“啊呀,和瑜弟喝酒就是痛快!总是能一下子就来了兴致。行了,明路,瑜弟这也到了,快撤下这满桌劳什子糕点,上酒菜吧!”
纳兰旭日接口笑道:“傅津怕是早就迫不及待了……”显然还有后话,却偏没说下去。
禧恩也笑,对惜日道:“今儿傅津很早就紧催着我来了,反复提及今晚有特别助兴的节目。我原以为傅津不过是贪看舞娘的舞姿,没想到听说瑜弟你也要一同献艺。傅津这一路上都在夸赞你的琴技,说你一曲琴音可抚慰人心令人烦恼尽去,又说今晚明路的晚宴有你献艺,便是王母娘娘下旨请他去吃蟠桃他也不去!”
众人一阵大笑。
傅津大声道:“禧恩,你别不信,当日翠峰楼里你是没在,你若听过瑜弟弹琴,你就知道我半点儿没有夸大其词!”
纳兰旭日在旁点头附和。
明路一笑对身后侍立的女子道:“把这些都撤下,上膳吧。”
女子嫣然一笑,点头应是,转身走向亭外,向候着的下人们吩咐上膳。
惜日打量了一眼明路身后的华衣女子,年轻貌美,身段婀娜,举手投足自有一股大家风范,不像是婢女。
这时就听明路道:“瑜弟这是第一次来我府中,凡事不必拘谨,有什么吩咐的,找如研就好。”华衣女子便是如研,惜日突然反应过来,这位姑娘想必就是今日下午明路侍卫提到的燕老王妃身边伺候的如姑娘了。
明路又对如研吩咐道:“如研,这就是我们新认识的小弟,姓李名瑜。”
如研面上带笑,向惜日柔柔一拜:“李公子。”举手投足雍容得体。惜日立马起身虚扶了一下,回了一拜,道:“如研姑娘。”
如研见惜日如此客气,忙又回了一礼,道:“王爷兄弟之礼,婢妾不敢当,李公子快快坐下,婢妾自当亲自奉茶。”
惜日仔细打量,只见如研面若芙蓉,丰姿绰约,举止大方,再见她看明路的目光,一时心起异样。
满桌果脯、蜜饯和糕点很快就被撤下。酒菜陆续上来,先上了四个冷盘,又上了蜜饯和果脯,紧接着,主菜才上,燕窝红白鸭丝锅子一品、羊肉炖菠菜一品、海参烩鸭丝一品、鸡蛋炒肉一品、白糖油糕一品,炒面鱼一品、云扁豆炒肉一品、挂炉猪一品,后又上鸡皮炖冻豆腐一品,沙锅渣泥一品,鹿尾片盘一品,竹节卷小馒首一品、枣条白糕一品,金葵花盒小菜一品。
菜色很是丰富,想必明路素日里的膳食也必十分讲究。
而今晚最特别的就是酒,竟然是西洋人的洋酒——红葡萄酒。
惜日自然喝过这种酒,以前在宫里喝过一次,当时也只是浅尝则止,只记得味道有些酸涩入口后细细品位又回味甘甜,不似白酒那样辛辣。所以惜日自然知道,这种酒是舶来货,宫里也不多,没想到明路府上竟有这么多,可见明路受宠程度。
只不过惜日在龙茗那里喝过很多葡萄酒,喝过龙茗酿的酒,其他的也不过尔尔了。所以当下也只假装出一脸惊讶。
一开席,惜日当下端起酒杯,笑道:“今晚小弟来得迟了,让各位兄长久等,先自罚三杯以谢罪。”
纳兰旭日却道:“瑜弟,不要听傅津的鬼话,不是你来迟了,根本就是他拉着我们来早了。”
傅津刚要辩驳,惜日接口笑道:“不管谁迟了,谁早了,小弟一见这珍贵的洋葡萄酒,就起了贪饮之心,小弟借刚刚津兄之语,先饮三杯了。”
禧恩拍案道:“好!瑜弟就是痛快!”
傅津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
明路却也举起了酒杯,道:“瑜弟,显见你是见过世面之人,识得这是葡萄酒。你第一次来我府中,这第一杯酒不能就这样独饮了,来,为兄敬你,与你同饮了此杯。”
明路举杯而来,惜日举杯而去,二人酒杯微碰,纳兰旭日在旁插声道:“就你二人同饮了?能得遇瑜弟这样爽快之人,我也觉得高兴,来,我也和你们一同饮了这杯。”
纳兰旭日一举杯,禧恩和傅津自当不落其后,五人先后同饮下三杯,身后婢女立马殷勤布菜加酒,气氛越发热络起来。
席间说起京中趣闻,这四个京中公子认识的人物,知道的事情当真不少。傅津虽然有时鲁莽,但说起八卦却极为精彩,大家几番被他逗得喷笑,惜日险些也失态地喷出酒去。
酒过三巡,傅津讲道:“去年冬天太液池冰上蹴鞠比赛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瑜弟你不知道,这太液池蹴鞠很多达官显贵世家小姐都会去看。去年比赛,就在比赛进行到第三场时,赛场上大家拼得十分凶狠,可谁也没料到啊,那寿膳房总管儿子的裤子却在这时突然掉了下来。那场面把我笑的,直接从凳子上笑到了凳子下。你说我一男的还好,这种场面吓不到我,可你想想,当时赛场上那么多世家小姐大家闺秀,看到那厮的裤子掉了也就罢了,好眼睁睁看到了那厮的屁股,这,这……没法说。当时一大片一大片的尖叫声,真是惨剧人寰撕心裂肺啊。那寿膳房总管的儿子也被吓坏了,慌里慌张拉起裤子,也顾不得比赛了,一溜烟狂奔出了场,大概是忘了脚上还穿着冰鞋呢,一出太液池就跌了个四脚朝天。那模样,就跟翻了肚的乌龟似的,太好笑了。”
说道此处,傅津还做了个夸张的四脚朝天的动作,四脚朝天也就罢了,偏他还四肢摆动扭来扭去,那副样子实在好笑。桌上众人大笑!禧恩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四周婢女也被他逗得花枝乱颤。
去年惜日并不在京,所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趣事。此番听得傅津讲得惟妙惟肖,当下也大笑。眼神忽然瞄到始终立在明路身后的如研姑娘也正掩着嘴笑着,柔和的目光却始终落在明路身上,只要发觉明路需要什么,缺了什么,立刻细心地为其补上。惜日微微抬眉。
紧跟着傅津又说起了上个月在街上遇到一个刚来京城不久的恶霸调戏良家妇女的事。傅津说那恶霸可能是出门前忘了烧香,过年是没有拜佛,瞎了狗眼,竟然调戏工部侍郎新纳的小妾,而且还被他傅大公子傅津给遇上了,傅津当场出手教训了那厮一番。本想就此了事,不料那恶霸竟敢对他出言不逊,临走前还放话说什么此仇日后必报之类的话。傅津一气之下,想剁了这厮的命根子,便命下人去脱掉那人的裤子,没想到几个下人正要强行脱去他的裤子,那恶霸挣扎不脱,看着傅津手里的匕首,当场竟吓得放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响屁,险些没把几个下人当场熏晕。
众人听到此处,也不管是真是假,又笑骂了一番,纳兰旭日说着傅津就是当街胡来,回家后定被其父教训。
傅津不以为意,继续有声有色地说:“这还罢了,那恶霸挣扎间鞋也挣掉了,这鞋掉了不要紧,那双脚实在太臭了!就连因屁被熏得躲到几丈外的我都险些被熏晕过去!那些离得近的下人就更别提了,一个个全被熏吐了,回家后几天都吃不下去饭。当下我也顾不得给那厮去根,放了他去了。”说道此处,傅津故意凑到惜日耳畔说道,“其实,我是怕真脱了他的裤子,说不定还有什么味道,搞不好我还没给他去根就先被他熏死了。”傅津说完自顾自地大笑起来,而惜日早已面红耳赤,头晕眼花,像个被蒸熟了的螃蟹!脱裤子去根……你说就算了,为什么要贴着我的耳朵说!
这时就听明路笑道:“别讲了,别讲了,你若再讲,我们也吃不下去了。”
傅津喝了口酒,道:“不讲就不讲,让瑜弟给我们弹个曲吧。”
众人看向惜日,惜日放下手中筷子,道:“那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她正想逃之夭夭呢,当下站起身来,如研姑娘立刻伸手招来一个婢女,道:“带李公子去听乐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