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瞪口呆看完了龙茗浮夸而没有营养的表演后,惜日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让鞋脱手而出,啪嗒一声轻轻落在了龙茗的脸上,龙茗无奈地挥掉了脸上的绣花鞋,叹道:“一失鞋成千古恨啊。”
惜日一听他说话就有气,可又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可乍见到龙茗脸上残留的鞋印,一时没忍住还是喷笑出声。
看到他如今衣不蔽体地横躺在床上的模样,没有羞愧,只觉得好笑,非常非常的好笑。
龙茗瞥了惜日一眼,见惜日目光古怪,慌忙扯过一旁锦被裹在了身上。
此时,客房终于安静下来,一时间似乎连彼此的呼吸也都停止了。
惜日也坐在了床边,恰好一男一女分占一张大床的两边!
龙茗衣不蔽体,惜日一脸嫌弃。
气氛一时冷凝,客房一时寂静……
就在这时,隔壁隐约传来奇怪的声响。
客房越来越静,隔壁声音越来越奇怪。
客房二人呼吸越来越沉重,隔壁声音似乎越来越大……
气氛越来越……诡异。
再看惜日与龙茗,纷纷别着脸去看着一旁。
隔壁传来的声音依旧持续着,听得龙茗浑身不自在。
惜日也觉面红耳赤,轻轻咳了几声。
隔壁……
终于,龙茗打破了寂静,像是怕惊动什么,说话的声音很轻,近似呢喃,但如今有任何的风吹草动,惜日都能很灵敏地听见,所以龙茗说的话,惜日听得很真切。
龙茗说:“今晚要不是我来救你,你肯定就露馅了。我救了你,你还打我!”语气中竟隐含不满,控诉,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委屈!
惜日一怔,也觉得绣花鞋不应该扔出去……还朝着他的脸扔了出去,是……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的过分。可是他明明可以躲开的啊,故意的,他肯定是故意不躲的。不禁白了他一眼,却看到龙茗正摸着脸在那自怨自艾,惜日又想,毕竟是张这么好看的脸……用鞋砸是有点不太好哈,这么一想就又有点不好意思了。
惜日自然听懂了龙茗的言下之意,今晚如果小甜儿不是龙茗而真的是一个万花楼的妓女,那么现在……
惜日虽然明白,可一想到他故意伸过来的脸还有嘴,尤其是嘴!就不想领他这个情。一回头,斜睨着紧紧裹住被子一脸正色面颊却泛着诡异红色的龙茗,冷硬地道:“我记得今天好像有人被调戏了。”说完,还有意无意瞄了一眼龙茗的臀部位置。
龙茗立刻想起今晚被傅津那厮摸了一下!随即火冒三丈,再看惜日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又狠狠压下了心头怒色,强自镇定无所谓地道:“总还是不亏的,今天有人主动送上香吻一个,算是补偿。”
惜日脸色顿时不善。
隔壁的声音仍在继续……
客房一时又静了下来,莫名地再次陷入尴尬。
龙茗似自言自语道:“怎么样,今晚我装得像不像?”
隔壁的声音似一种恐怖的折磨。
这说唱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惜日已经无力去看龙茗,闻言也不想理会他。可察觉到龙茗似在等她回答,如果不回答隔壁那声音又很别扭,惜日就脸红脖子粗敷衍着点了点头。
看到惜日点头,似得到了某种肯定,龙茗大义凛然地道:“我可是牺牲了自己来救你的!”
惜日低低垂着头,低声道:“是够牺牲的。”言下之意……
龙茗再次气闷。
隔壁的声音终于渐渐停歇了。
折磨终于停止了。
说唱终于结束了。
二人似心有灵犀地同时吐了口长气。
听见龙茗和她同时长出口气,惜日下意识睨了一眼龙茗,正瞧见他全身上下紧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也在斜眼瞧着她,二人目光相遇,龙茗戏谑道:“怎样?我的身材还不错吧?”
惜日一脸我当你是个屁的表情。
龙茗却突然惊道:“糟糕,衣服破了,明早怎么出门?”
惜日冷哼道:“你还知道啊!连皮肉都露出来了,我看你明早怎么走!”
龙茗一笑,收回面上惊讶,戏谑地笑道:“衣服破得不能穿了,嗯,不过这样也不错。”他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人是疯了么?
惜日暗自纳闷,这有什么不错的。虽然心有疑问,但因为看到龙茗一脸你问我啊你问我就告诉你的样子,就怎么都不想开口去问了。
他们不再话说,又恢复了静默发呆的状态。
然后龙茗开始假寐,惜日也开始装睡。
幸好床很大,二人各守一边,各怀心思,各自假寐。
许久,屋内的烛火燃尽,熄了。
屋内陷入寂静的黑暗,只除了门口和窗边,月光透过木棱映下的些许光亮。
三更过了,惜日真的很累,却如何都睡不着,头隐隐开始作痛。
忽然有点想出恭,大概是晚上酒喝多了吧,屋内有夜壶可龙茗在惜日怎么敢用?
忍了许久,终于忍到再也忍不住了,偏头看了眼龙茗,耳中听到均匀的呼吸声,暗想他可能已经睡着,便小心摸索着下了床,尽量不惊动龙茗。
好不容易小心翼翼地下了床,一抬头却发现龙茗正目光炯炯地瞪着自己,差点没吓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这还不算什么,看到龙茗一副防备她侵犯自己的样子,有没有搞错!
惜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见龙茗醒来也不用小心翼翼地行动了,利落下床,摸黑挪向门边。
身后传来低低暗哑的声音:“你去哪里?”
惜日一想到自己想去干嘛,忍不住就微红了脸颊。幸好黑暗中龙茗也瞧不清楚自己当下的窘迫,惜日没好气地道:“要你管!”可刚说完,又怕龙茗不死心地追问,不耐烦的加了一句,“你先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心点。”龙茗低声道。
开门的手停了停,还是点了下头,也不管黑暗中龙茗看不看得见,惜日开门出去了,回身关门时,瞄见龙茗已经闭上了眼。
悠闲的下弦月高挂天空,弯弯的,似在微笑。
风儿绕着柳树嬉戏,偶尔发出唰唰唰的嬉笑声。
几只鸟儿不知是不是喜欢熬夜,唧唧喳喳地还在唱着歌。
而此刻的田惜日已经焦头烂额,只管捂着肚子,步履维艰。
在明郡王府中兜兜转转许久,就是找不到她要找的地方,也没遇见一个能问路或带路的人。
明郡王府比田府大了不知多少,按理说,茅厕一般在客房的北边,可惜日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应该守备森严的明郡王府走了半天两个侍卫的影子都没见到,想起田勇说明郡王府人口简单,这是有多简单啊,惜日操心地想,老天这是要考验她的忍耐力,还是希望看到她就地解决?
人有三急,真是再也忍不下去了。
又转了一个弯,已经不知道转了几个弯了,入眼的是一片山茶花园子。见四下里无人,山茶虽然不太高但胜在枝繁叶茂,夜深人静四周又乌漆嘛黑遮挡一下还是可以的。
惜日躲进角落里,左顾右盼,未见人影,连鬼影也没瞧见,想到此处不禁打了个冷颤,肚子似乎更加痛了,还是决定速战速决!
终于解决了内急,惜日只觉一身舒爽,连原本的头痛也好了几分。打里好自己,这才一身轻松地从山茶园里走了出来。
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可刚走出不远,就听到了萧声。
心中一惊,谁这么晚在明郡王府中吹萧。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郡王明路,可明路现在应该和苏盈盈在……
听声音吹箫之人应该就在附近,那么刚刚自己的举动……想到此处,惜日一阵紧张。抬头向着萧声来源看去,看到了山茶花园的尽头有个二层小阁楼。
方才惜日也向这边看了的,只是夜色太黑,看不清上面有没有人。而且阁楼上漆黑一片一点灯火也无,毕竟这么晚了,人大多已经歇息,想着应该没人,没想到,有人在啊……
而且不仅有人,那人还就倚着栏杆扶手在那一边吹萧,一边目视远方……
是的,目视远方,还刚好是惜日所在的方向。
惜日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早不吹晚不吹为什么等我折腾完了你就吹。你什么意思,是想告诉我,你都看到了,都看到了是吧!惜日心里真是想骂娘。
惜日一边郁闷一边仔细向那人看去,只见吹萧之人此刻正在二楼。月下迎风而立,手中一柄长萧正在唇边吹奏,就在惜日抬头明目张胆地看过去时,那人放下了长萧,对惜日所在方向问道:“瑜弟,是你吗?”
是我!是我!你奶奶的就是我!
惜日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明路,所以当即仰头高声回道:“正是小弟。”
明路听到回答,一撩衣摆,就从二楼飞身而下,眨眼间就到了惜日近前。
“瑜弟,这么晚了,你怎会在此?”明路问道。
惜日微微怔愣,暗自揣度该如何回答,心里还在想着不知道他刚刚是否有发现她在山茶园里……一想到此,立马又想骂娘,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既然如此不如老实说吧。
惜日讪笑道:“小弟今晚喝多了,头痛难受,想出来吹吹风,可走着走着忽然又想……嗯,不得已,借用了您府中的山茶园,一方面解了自己的内急,一方面也为你府上的山茶树做了些贡献。”
说到此处咳了咳。
明路似乎笑了。
惜日又说:“没想到明郡王这么晚了还未休息。”
明路道:“我见到瑜弟也颇为意外。小甜儿睡了吗?”
惜日顺口就说:“嗯,累坏了。”
空气突然就沉默了。
惜日不知死活地打破了沉默,张嘴就问:“盈盈姑娘呢?睡了吗?”
明路没有回答盈盈姑娘的问题,只道:“我刚刚还在想瑜弟,没想到就见到了你。”
想我干嘛?惜日微微吃惊,抬头看向明路。
见明路一双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惜日不敢审视其中含义,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其实,惜日很少敢直视明路,在惜日心里,始终对明路怀有几分敬畏和心虚。
惜日望了眼天上弯月,暗敛心神,若无其事地笑道:“明郡王月下一人独自吹萧,何等风流潇洒,不想美人想小弟作甚,岂不煞了风景?还是说明郡王有什么事情需要小弟为您效劳?这才念及小弟?”
明路轻笑,低头轻轻抚摸着手中长萧,道:“瑜弟,你说对了,有件事,的确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惜日问道。
“你知道距京二十里的大罗山吗?”明路道。
惜日摇头,其实她知道,只是现在她正假扮一个外地人,自然应该不知道,所以她假装不知道,露出一脸疑惑。
明路随即解释道:“大罗山有一群山贼,近些年势力日益壮大,频繁作案,就在今晚宴席之后,我接到皇上旨意,限半月内剿灭大罗山贼,时间紧迫。我与禧恩连夜商议,若那群山贼仗着地势之利,据守不出,那我们只有强攻。但如果强攻,伤亡必定惨重,即使剿灭山贼也只是罪不是功,我们商议过后,定下一计,但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哦?明郡王的意思是,在这件事上小弟帮得上忙?”惜日道。
“正是,而且瑜弟最为合适。”明路道。
“需要小弟作什么?”虽然直觉上此事并不简单,但象征性地也得问上这么一句。
明路没有犹豫,大致与惜日说了一下,而后又道:“瑜弟,此番甚是危险,我知你没有防身能力,但有我和禧恩在,我们绝不会让你有任何差池。不过事关重大,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之后再回复我。”
考虑么?是应该好好考虑的,毕竟这件事实在太危险了。但如果这一次她退缩了,那么他们几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必定会生嫌隙,早先一切努力岂不都白费了,混到现在这种地步,她容易吗?!
想想,他们计划也算周密,再说了,也不过是露个面弹个曲而已。有他和禧恩在,应该不会有事吧。如果这一次真帮他们剿灭了大罗山贼,那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必定更加亲近,事情就会进展得更加顺利。可若想拒绝就要有充分的借口,可是当下想来想去……除了贪生怕死不想帮你似乎也没什么理由了,惜日想了想,问道:“就只是去露个面弹一曲?”
“嗯,你放心,我们势必布下天罗地网,一举擒获那大当家的。不让你有任何危险。”明路信心十足地道。
既然如此,惜日当机立断道:“好!小弟信任明郡王还有禧恩大哥,小弟没什么本事,从未想过有一天也有机会为朝廷效力。如今是小弟力所能及之事,小弟怎会拒绝!”
“好。”明路笑道,面露激赏之色。
惜日只略微与他四目相对,便将目光移开。只见远处天际微微发白,惜日当即说道:“天快亮了,明郡王,小弟先回房了。”
“我送你回去。”明路道。
“不必了,小弟记得路。”惜日道。
明路点了点头,也没有强求,只道:“夜黑路暗,瑜弟小心。”
“是。”惜日道,转身离去。
没走出多远,忽听明路道:“我其实从未碰过苏盈盈。”
惜日脚步一顿,她不明白明路为何突然向她说这些,因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假装没听见迅速地离开。
回到房里,只见一人披着被子站在地上,像个粽子,一见她进来就迫不及待地低声质问道:“你为什么答应他!你会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一连串的质问,令惜日心中一紧,就着窗口透过来的月光隐约看清了龙茗脸上的担忧,本有些感动,可转念忽然想道:“你方才偷听我们讲话?”
……默认……
忽然又想到一件很重要,很重要,重要到几乎让她整个心肝肺都揪了起来的事。
惜日上前几步紧紧扯住龙茗裹身的被子,厉声问道:“你有没有偷看我……”后面的面红耳赤说不下去了!
“我没有!”龙茗急声辩解。
辩解的如此急切又如此草率,那一定就是有了!
惊!怒!
“你没有什么?”咬牙的声音。
“我没有……”泄气的声音。
“你没有什么!”抓狂的声音。
“我没有……”没有底气的声音。
“你没有什么!?!”阴恻恻的声音。
“我没有……”害怕颤抖的声音。
此时,天已大亮,客房外,一名婢女敲了几下门,在门外轻声问道:“李公子,起了吗?”
惜日整理了一番,见龙茗缩在被子里躲进了床帐中一动不动,惜日打起精神道:“进来吧。”
门被推开,婢女放好了洗漱用品,就要退下,此时,裹着被子的龙茗变声道:“麻烦姐姐给我拿件外衫来,昨晚的衣衫被李公子……撕破了。”
噌!一股热气涌了惜日的满头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