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七连。　　连长办公室。　　高城看着对面空着桌子，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指导员洪兴国已经离开一个月了，苏七月前两天又被叫去集团军。　　偌大的办公室，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这让高城感觉很不好。　　上午带着全连战士搞了个10公里的强行军，想着苏七月之前提出的劳逸结合的建议，高城决定下午就不跑五公里越野了。　　至于下午搞什么训练项目，临时再看。　　翻看了一会儿手中的团报，高城刚准备将报纸放下，目光就是一凝。　　下一刻，他再次确认下报纸上的内容，脸色顿时变了。　　将报纸叠起来，揣在兜里，高城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全连集合！”

站在楼下，高城直接仰着脖子吼出一嗓子。　　正在宿舍里休息的伍六一、甘小宁，听得连长的吼声，都是一惊。　　“伍班副，连长这是怎么回事儿？又要搞什么大动作吗？”

甘小宁一边站起身，一边对伍六一发问道。　　“服从命令！”

伍六一扔下句话，第一个冲下了楼。　　不大一会儿，所有人已经集合完毕。　　看着面前仅剩的这四五十号人，高城面色铁青地发号施令道：“跟我去团部！甘小宁、马小帅，去我办公室把连旗给我带上！”

“是！”

甘小宁、马小帅这会儿都看出连长的情绪不对了。　　二人连忙应了一声，小跑着地往连长办公室奔去。　　……　　“张干事，你这儿写的是，大功六连打的孟良崮首战？”

团部编辑部，高城指着团报上的一篇文章，冷冷向张干事发问道。　　“是啊，怎么了，高连长？”

张干事一脸讶异地说。　　高城双目圆瞪道：“那一仗七连打没了五十七个人，五十七条命换回我身后这面旗。给他看！”

甘小宁、马小帅将手中的连旗唰的展开。　　张干事愣了一下，旋即无所谓地笑道：“行行行，老高，就算你们连打的首战行不行？”

“就算？你再说一遍！”

高城上前一步，眼神冷冽。　　“哎，那你说怎么办？报纸都发出去了！”

张干事也有些恼火了，甩脸子道。　　“下期团报道歉！向钢七连！”

高城不容置疑地说道。　　听了高城这句话，张干事就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　　他乐呵呵地说道：“别逗了，老高。”

“你们七连解散，又不是我的主意，你得找那管事的说去。”

高城一脸寒霜道：“你给我听着。第一，七连还没有散；第二，七连就是散了，番号也在，那叫整编，不叫解散；第三，今天这事儿和七连解不解散没关系！”

一边说着，高城一脚踹飞了挡在面前的凳子。　　旁边的李梦刚想上来劝解，就被伍六一的锁喉直接控制住。　　“哎，你这是干什么啊？”

张干事被高城彻底激怒，忍不住出声叱道。　　“我的兵就干这个！”

高城的声音吼出，将张干事的质问完全压住。　　正吵闹间，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下一刻，团长王庆瑞迈步走了前来。　　“立正！敬礼！”

“哎，你们在干么子，在这里练摔跤？”

看到李梦抚着脖子大声咳嗽，王庆瑞就是好奇地问道。　　“报告，团报有误……大功六连打的孟良崮首战。”

跟过来的黄干事，很快将情况说明。　　王庆瑞嗯了声，上下打量了一眼张干事，直到将他看得垂下头去。　　“黄参谋。”

“到！”

“带他去四连体验生活，和士兵们一起起居。”

给黄参谋长交代完之后，王庆瑞看向了旁边站得笔直的高城。　　“你们七连，对团里还有么子要求没有？”

“团报道歉，其他没了！”

高城的回答干脆利落。　　“走了的士兵和没走的士兵，对团里就么子要求都没有？”

“没有！”

高城　　王庆瑞深深看了他一眼，说：“有么子要求告诉我！”

“是！”

目送着团长离开办公室，高城敬礼道。　　张干事的黯然收场，却无法让高城和七连战士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七连最后的倔强。　　苏七月是从集团军回来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对于连长的冲冠一怒，他完全支持。　　从这件事上，他看出了连长强硬背后，那深深的无奈。　　因为哪怕是他，也没办法改变接下来钢七连全连整编的命运。　　……　　一个多月后，七连训练场。　　“贾宏明，”　　“到！”

“C团坦五连。”

“杨立。”

“到！”

“炮团工兵连。”

“甘小宁。”

“到！”

“B团机步一连。”

“伍六一。”

“到！”

“B团机步一连。”

站在高城身边，听他报出这一个个名字，苏七月神情恻然。　　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也想象过自己会是什么感觉。　　但是当这一切真正发生的时候，苏七月还是觉得眼眶忍不住湿润了。　　最后二十七个人，都分配好去处之后，高城和苏七月并肩走到排成的战士们面前，和每一个战士话别。　　“去了好好干啊！”

排着这些士兵的胸口，高城的声音依然洪亮。　　“连长！副连长！”

二人经过之处，每个士兵，都给他们敬礼。　　最后，当来到伍六一面前的时候，高城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伍六一？钢七连？”

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最得意的尖子兵，高城眼角赫然有一丝湿润。　　伍六一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地看着高城，直到他离开。　　和伍六一，苏七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到训练场的空地上，高城对着七连的队列大声喊道：“解散！”

然而，他最后一个命令，却被所有战士给忽视了。　　所有人用不舍地目光看着高城，看着苏七月。　　似乎能在这里多待一会儿，都是好的。　　看到高城，苏七月二人情绪不对。　　负责接送这批战士的三连长和指导员何洪涛，忙不迭地跑了过来。　　“老七，来来来，抽根烟！”

三连长给高城递上一根烟，劝慰着说道。　　“小七啊，你是下午的火车是吧？要我去送吗？”

何洪涛则挽着苏七月的胳膊，热情地问道。　　听到何洪涛的话，高城仿佛才记起了什么，用一种悲伤的目光扫向身边的苏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