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怀珣说的一点没错,夏太师对待孙女和儿子完全是两个态度。
尤其是与他同一日生辰的小孙女,那真是疼进骨子里的。
他示意夏月凉坐到他身边来,这才问道:“和你长姐说了些什么,竟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夏月凉走到他身侧,并没有急于落座。
“长姐有些累了,只是随便说了几句,我回了一趟雪消园才过来的。”
她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配色和花样都极为素雅的小荷包。
夏太师对夏怀珣道:“果真是谁都及不上凉姐儿贴心,竟还给老夫准备了礼物。”
夏怀珣暗道,原来这祖孙二人的心眼儿都是偏的。
他的荷包都快磨破了,月儿也没说给做个新的。
父亲的衣食住行大家都很关心,他却只记得小孙女准备的荷包。
“咦?这是……”夏太师接过小荷包打开,取出了一方印章。
父子二人都以为夏月凉的礼物是荷包,其实她真正想送的事亲手雕刻的印章。
石材并不名贵,就是去年夏繁霜见过的那一块。
夏月凉也没有对她撒谎,确实是她在河边捡的。
但这一块石材触手细腻温润,质地不赢不软,尤其是那些天然生就的形状和纹理,极为古朴雅致,正是夏太师最喜欢的风格。
夏太师摩挲着印章上雕刻的“云栖主人”四个字,又把小孙女狠狠夸赞了一番。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能有如此品味,实在是难得。还有这雕工,这字体……”
夏月凉都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
在如此偏爱她的祖父和祖母眼中,自己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美人、第一大才女、第一大工匠……
总之样样都是天下第一。
夏怀珣打趣道:“小孩子不禁夸,父亲再夸下去月儿该不会进步了。”
夏太师把印章收回荷包里,顺势挂在了腰间。
“你小的时候你母亲哪天不夸你十回八回的,影响你进步了?”
夏怀珣说不出话了。
母亲心疼小儿子,经常夸赞他是实情,但也没有每天十回八回这么频繁。
况且哪回不是母亲刚一夸完,父亲立马一盆冷水就给他泼醒了?
就在月儿进门之前不久,他还说自己撒谎的本事不进反退,怎的突然又觉得自己也是在“进步”的?
夏太师早已经把视线转移到小孙女身上。
“凉姐儿今年没有回秀城避,身体吃得消么,晚间睡得可还安稳?”
他几十年一直都忙于公务,府里的琐事关心得比较少。
正因为如此,少有的几次亲身经历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那是几年前的八月,夏月凉刚从秀城返京。夏太师一时兴起,趁着休沐带她去郊外的一座庄园游玩。
分明正值秋高气爽,夏月凉却在庄园里病了一场,还说了一整夜的胡话。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夏太师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几乎成为了他的心病。
想起这事夏月凉很是惭愧,那一次她生病和天气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却让祖父一直担心到现在。
“多谢祖父挂念,这几年我的身体好多了,晚间一直都睡得很安稳。”
夏太师点点头:“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聪明懂事,就是身子太弱了。
怀珘也是一样,从前隔三差五就生病,这一年多还略好些,人也长高长壮了。”
听他提起那位小叔叔,夏月凉有些好奇道:“小叔叔是什么来历,祖父为何收下他做义子?”
“他是隆城的一位老渔夫捡的弃婴,两岁的时候老渔夫出海打鱼被风浪卷走,他就沦为了吃百家饭的乞儿。
老夫见他聪明懂事,索性就把他认下了。给他取名怀珘,也有纪念那老渔夫的意思。”
“他的年纪这么小,祖父为何不把他认作孙子?”
她的那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夏太师,他大笑道:“原来凉姐儿是觉得怀珘年纪太小,叫小叔叔太吃亏了?”
夏月凉分辩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他给您做孙子更合适。”
夏怀珣道:“你哪里懂得你祖父的良苦用心。祖父祖母和父母虽然都是长辈,但对孩子而言是不一样的。
为父这一辈虽是兄弟三人,你觉得怀珘做谁的儿子更合适?”
夏怀珉长期驻守朔城,杨氏又不擅长教养孩子,夏怀珘交给长房显然不合适。
夏怀玗就更别提了,连他自己亲生的儿女都管不了,还能指望他管一个义子?
夏怀珣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但四房连个主母都没有,总不能让夏月凉来照顾夏怀珘吧。
凡事就怕有比较,夏太师和老夫人除了年纪稍微大了一点,再也挑不出其他都毛病。
夏太师对儿子的解释非常满意,又道:“老夫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回京,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玄正大师闭关十年,再过几日就该出关了。老夫打算带着凉姐儿和怀珘去济安寺给他瞧瞧。”
夏怀珣一向不信神佛,但玄正大师名望极高,让女儿去见一面也没有什么坏处。
夏月凉的寒毛却倏地竖了起来。
祖父要带她去见玄正大师?
上辈子她也是什么都不信,但经历了穿越之后,多少也有些信了。
玄正大师她是听说过的,单是那年近九十的年纪就让人生畏。
万一老和尚真有几把刷子,她以后还混得下去么?!
“祖父……”她抓着夏太师的袖子:“我闻不了寺庙的香火味儿,能不能……”
夏太师故意板着脸道:“你闻不了香火味儿,那去年为何去念云庵?”
“我那是去接祖母……”
“这事儿可不能由着你的性子,待祖父见过陛下之后咱们就出发。”
夏月凉瘪了瘪嘴,可怜巴巴地看向自家老爹。
夏怀珣有些想笑,却没有打算帮女儿说话。
离开书房后,夏月凉谁都不想搭理,连春酌都被落在了后面。
夏怀珣让春酌先回去,自己则加快脚步追上了女儿。
“月儿,月儿——”他拽住了夏月凉的胳膊:“不就是去一趟济安寺么,大不了为父向陛下告个假陪你一起去。”
夏月凉气鼓鼓道:“我不想见那个老和尚!”
夏怀珣好奇道:“玄正大师得罪月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