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言景深就被一阵鸟叫声吵醒了。
他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就见苏峻和温子峤一起蜷缩在小榻上。
两人的个头儿虽比他矮,但也已经和普通成年男子差不多高。
小榻又窄又短,一个人睡都勉强,更何况是两个人。
不过,即便是这么难受的睡姿,两人依旧睡得十分香甜。
言景深很是过意不去,套上鞋子走到小榻旁。
“十一、十三——”他轻轻摇了摇两个师弟。
睡在外面的苏峻先被叫醒,险些掉下小榻。
“景师兄……”他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借着言景深的手才稳住身形。
睡在里面的温子峤也被吵醒了,好容易才把眼睛撕开。
言景深笑道:“外间不是有床么,你们俩怎的在这里就睡着了。”
温子峤嘟囔道:“我们怕你晚间要喝水……谁知坐着坐着就睡着了……
苏峻扯了他一把:“少废话,赶紧起来洗漱用早饭,今天还有要紧事儿呢。”
虽然两个师弟是以小厮的身份跟在言景深身边,但他并不习惯支使他们做杂事。
“你们俩赶紧起来,我去打水。”
言景深走出里间,却见外间热水和洗漱用品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甚至还有三套符合他们身份的新衣裳。
他咂了咂嘴,果然是真正的豪门世家,连这些小细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到。
师兄弟三人抓紧时间洗漱换衣,很快就收拾得整整齐齐。
温子峤正打算去厨房弄些早饭,一个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墨千黎穿着一件十分花哨的锦袍,头戴一顶紫金冠,摇着一把这个季节完全不需要的折扇,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景深哥哥这么早就起来了呀。”
师兄弟三人面面相觑,怎么感觉这人昨晚偷听他们说话了?
墨千黎像是没有看见他们的表情一般,转头吩咐道:“磨磨蹭蹭的干啥呢,赶紧把早饭送进来。”
不一会儿,他的小厮山药就带着三个手里提着食盒的粗使丫鬟走进屋子里。
温子峤和苏峻都不是内向的人,也见惯了言景深的活泼开朗,但还是受不了墨千黎的自来熟。
景深哥哥?
认识还不满一天的人,有必要这么亲热吗?
言景深嘴角弯了弯。
原来这家伙是个社牛?
社牛好啊!
他自己本身就特别擅长交际,只要愿意,不管男女老少都能聊得热火朝天。
甚至是那些语言不怎么通的老外,他都能连比带划和人家聊上一两个小时。
这个时代的人都比较矜持,尤其是面对陌生人的时候都不爱表现自己,生怕给人留下轻浮不稳重的印象。
兴许是受到了影响,连他都不自觉地有所收敛,言行举止也变得沉稳了许多。
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难得遇见这么一朵奇葩,他当然不能落了下风。
言景深走上前揽住墨千黎的肩膀:“千黎弟弟也还没用早饭吧,坐下一起吃,千万不要客气。”
温苏二人都听呆了。
景师兄的脸皮……
这些吃食是人家小王爷带来的,他连声谢都没有,反倒还摆出主人的架势请人家一起吃?
山药也愣住了。
他一直以为自家小王爷嘻嘻哈哈没脸没皮,没想到这位博思王府的二公子完全不要脸啊!
反倒是夏家的几个丫鬟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把吃食摆好之后提着食盒退了出去。
“景深哥哥请。”
“千黎弟弟请。”
两个厚脸皮的家伙并肩坐在了圆桌旁。
“哎呀——”墨千黎看着满桌子可口的饭食,对温苏二人笑道:“咱们哥儿俩也吃不了这么多,不如大家一起。”
言景深也笑着招呼山药:“这位小哥也坐。”
三人本来是不打算坐的,毕竟有外人在场,必须讲究尊卑。
但他们对这两人接下来的表现实在太好奇,连推辞都忘了,直接顺着他们的意思也坐在了圆桌旁。
墨千黎盛了两碗粥,把其中一碗推到了言景深面前。笑道:“景深哥哥的这两名小厮真是不错,聪明机灵又会说话,比我的山药强多了!”
言景深一点也不谦虚,笑道:“弟弟好眼光,其实他们俩不是一般的小厮,而是我的师弟,自小就一起长大的。”
“哦,失敬失敬。”墨千黎对温苏二人拱拱手:“原来是两位师兄。”
温苏二人赶紧还礼。
山药的嘴巴撅了起来。
自家小王爷真是越来越坏了,每次想要拉拢人的时候都要拿他说事儿。
自己不就是模样长得憨厚些么,侯爷和长公主殿下都时常夸他聪明呢!
这样的小表情落在言景深眼里,又引得他发出了笑声。
墨千黎喝了一口粥,接着道:“山药是侯府家生子,也是自小就在我身边伺候,仗着我爹娘喜欢,什么事都喜欢多嘴。
当年我来奉国求学,原本是不打算带他的,这厮死皮赖脸非跟着来,也是头疼得很。”
言景深笑道:“家生子就跟自家人一样,若是没有他跟着弟弟,侯爷和长公主殿下如何安心。”
一般来说,再擅长交际的人,也不可能与刚认识的人交底。嘴上滔滔不绝,说的全是面上的话,与自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墨千黎却完全不一样,顺着言景深的话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事。
“景深哥哥一定很好奇,我爹娘只有我这么一个孩子,为何会在我八岁的时候便把我送到千里之外的奉国求学。”
其实言景深是真不好奇。
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人,他吃饱了撑着管人家的闲事。
别说荣城侯和长公主送八岁的儿子去别的国家求学,就是直接把墨千黎送给别人当儿子,他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
他十分配合地装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道:“是有些奇怪,侯爷和长公主就不担心弟弟么?”
“唉——”墨千黎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我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既然与哥哥如此投缘,那就说给你听听也无妨。
我爹娘十分欣赏夏叔叔的才学,认为他的女儿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才女。
那么早就把我送到奉国,就是为了把他的女儿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