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靖禹见程曦瑶不再说话,得意的挺直了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风采,方才指指一边的凳子:“坐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让墨玉他们随意弄了些。”
墨玉就是这宫中大宫女的名字,自从俪贵妃走后,一直是她在主持万福宫的事情。此刻她正站在莫靖禹身后,微微笑着说道:“若是有什么不合口味的,还请王爷与姑娘包涵。”
程曦瑶微微颔首,看向桌上。几个清炒小菜,并上时蔬果蔬腌制的小咸菜,两碗白粥,看着就十分有食欲。
程曦瑶眼睛顿时亮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在心中夸了墨玉好几遍,方才开口笑道:“姑姑过谦了。”
莫靖禹看着程曦瑶亮起来的眼睛,心中禁不住一阵好笑。他伸手夹了一筷子水晶肉,放到程曦瑶碗中:“快些吃,早饭吃完我随你出去逛逛。”
程曦瑶应了一声,又看看莫靖禹,却突然没了胃口。她随手扒拉了两口,兴致缺缺对莫靖禹说道:“咱们出去走走吧。”
“怎么了?”莫靖禹对程曦瑶无精打采的样子很奇怪,他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碗筷,认真的问道,“身子不舒服?还是昨天回来的时候又碰上赵梦凌了?”
“不是,”程曦瑶摇摇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说道,“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莫靖禹细细的看了程曦瑶两秒钟,果断的对所有下人挥挥手:“你们都出去,看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下人们应了一声,依次退下。
莫靖禹看着程曦瑶,微微一笑,眼神中看不出什么:“宫中人多口杂,有什么事儿在这儿说,比较安全。”
程曦瑶沉默了一会儿,迟疑的开口说道:“你母妃,到底是怎么去的?”
“太医救治无能,衰竭而死。”莫靖禹愣了一下,开口答道,“问这个做什么?”
“那当时你有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程曦瑶看着莫靖禹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道。
莫靖禹愣愣的看着程曦瑶,半晌,突然苦笑了起来:“你知道了什么?是么?”
不等程曦瑶开口,莫靖禹自顾自的说了下去:“当时父皇与我都疑心,也问过为母妃诊断的太医。可是那是太医院的院判,德高望重不说,最是看重医者仁心,让他下毒杀一个人,简直比杀了他自己还困难。”
“父皇拷问无果,也就没有怪罪。可是我始终不信,母妃身子健壮,怎么会因为小小的一场风寒就故去?后来我偷偷将太医院的案子偷出去给宫外的太医看,众人也都说不是中毒的症状。”
再后来,查不到凶手的案子,就被认为是俪贵妃身娇体贵,命运多舛。她留下了莫靖禹,撒手人寰。而皇帝为了纪念她,给她修建了最是壮观宏伟的陵墓,却始终不能填补这个人不在的空白。
程曦瑶默默听着,半晌,她叹一口气,缓缓说道:“有时候也许是因为,你母妃中的毒,连太医都无法得知。”
说罢,她将自己昨天在承恩宫门口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莫靖禹。莫靖禹静静地听着,甚至不见他有什么反应。良久,他才低低出声:“真的么?”
“你莫要太过伤心,”程曦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出言安慰道,“逝者已去,生者只有好好活着,才能让逝者安心啊。”
莫靖禹的神情在朝阳中冷若冰霜。他看也不看程曦瑶一眼,许久,程曦瑶才听见他梦呓一般的声音:“我这一生,最好的时光不是在封王封爵的时候,而是在我母妃还在世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可以当个孩子。父皇每每来母妃宫中,必定会将他从国子监中召过去,一家三口坐在一处,说说笑笑,像极了平常人家的样子。
他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不是生在帝王家,父皇不用每天处理政务,也不用宠幸那么多女人,该有多好。就只有父皇,母妃,还有他,三个人永远在一起。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不像兄弟们一样为了皇位太子明里暗里争得你死我活,就是想当个普普通通的王爷,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子,每天跟她在一起。
可是这样的梦想,随着母妃的去世被粉碎的一干二净。尽管父皇哭得难以自制,尽管所有人都在安慰他,可是他还是觉得很难过。他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不像以前那么和蔼可亲了。
在母亲出殡那天,下了好大的雨,他跑回万福宫,呆呆的看着母亲生前常常坐的地方,全身都被雨淋透了都毫无知觉,直到墨玉来哭着把他抱走,他昏了过去,醒来之后,再也不去想那个梦想,而他自己也不允许他再想那梦想,变成了一个混世纨绔。
直到现在。莫靖禹深吸一口气,看向程曦瑶:“以前我与莫允杉作对,是为了太子与我的兄弟情义;现在我不仅要与莫允杉作对,还要与承恩宫作对。”
程曦瑶沉默着,半晌,她说道:“可惜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若是有,向皇上面前一送,这件事情就解决了。”
“他们笃定父皇不会验尸,”莫靖禹额头上青筋暴起,“皇室中人要保持完身下葬,所以他们才敢用这一招。”
程曦瑶叹一口气,自古以来,宫中的斗争就无休无止,谁又能说谁一定错了呢?只是可怜了无数皇子公主,小小年纪失去母亲,长大后心中便有一块难以忘却的伤疤。
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了良久,才听见门外墨玉的声音轻轻响起:“王爷,程姑娘,太子那边来人,说要请两位一起去荷塘宴饮呢。”
莫靖禹沉默了一会儿,好容易将心中的愤怒暂时压了下去,看向程曦瑶:“现在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咱们一起去看看?”
“也好。”程曦瑶觉得斯人已逝,两人在这里对坐着冥想也不是个办法,出去走走也好,便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