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将那碗掺了毒药的糖水亲自送到了他嘴边,甚至看着他喝下。
他不知情却并不无辜。
他并非冷血,对他这个从小护着自己的二哥,是真的有情。
他记得那时母妃出身低微,不受圣宠,他自然也成了众皇子可以随意欺辱的对象。
是莫子矜一次又一次的护着他,救他于危难。
无论是在虚伪的皇宫,还是神境,都是他护着他,而他却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他。
最后竟成了习惯,一丝一毫的罪恶感都没了。
真是悲哀。
“现在还不晚,靖禹,他还在,我也在,一切都还来的及。”程曦瑶一下一下的拍在他的脊背上,状似安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我们最后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突然笑了起来,有些颓然,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她的衣衫之上,她却毫无察觉,安慰着。
“没用的,瑶瑶,”
莫子矜的恨,早就超脱了自己的掌控,是执念,是习惯使然。
若是没了恨,那他便如一个失去了灵魂的躯壳,活着也便没了意义。
唯一可以解救他的便是自己怀里的这个女人。
只是,无论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她的心始终不在他那里,她爱的,永远是弟弟。
到了最后,他能做的,只有按照他的想法圆了他的梦,了了他的执念。
这便是,他欠莫子矜的。
他得还。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莫云徽的消息不断的传来,阿瑾他们也到了京城,所有的事情都在往他们预期的方向发展,却又有些出乎意料。
莫扶安是皇帝第一个孙辈的孩子,她常常带着扶安进宫陪伴着老皇帝,皇帝对扶安分外的宠爱,将他视为掌中宝。
程曦瑶也很欣慰,扶安对他来说这最后几年的慰藉,一个到了垂暮之年的老人,她能够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奇怪的是,她多次入宫,却一次都没见过莫子矜,就像是有意躲着她似的,她进宫来他就出宫,要不就是身体欠安。
她后来才明白,莫子矜可能是真的不想见自己,她也就没了想去探寻得念头。
只是,在一次她返回皇宫拿扶安的斗篷时,却恰巧撞见了刚从皇帝寝宫出来的莫子矜。
他似乎没想到她会去而复返,见到她神情有些凝滞,反应过来后,冲她微微颔首,便要离开。
程曦瑶突然来了气,一把拽住他的衣摆,怒气冲冲,“躲着我,有意思?我是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了?”
她脸上的怒气令莫子矜怔愣片刻,他说,“我以为你不想见到我。”
程曦瑶气结,跟他解释,“我为什么不想见到你啊,你是我的朋友,靖禹二哥,我们总归是一家人。”
“一家人,”他反复琢磨着这三个字,末了笑了一声,“是我想太多了,”
看见她手中白色斗篷,他问了句,“这是扶安的?”
程曦瑶点头,“是,今日忘了给他拿,又怕这样回去会着凉,所以回来取。”
“那扶安呢。”
程曦瑶指指宫门的方向,“在马车里呢,阿瑾在照顾他。”
俊逸的脸上有了一丝柔情,他说,“我送送你。”
程曦瑶没拒绝,大大方方的点头应下。
一路无语,他们并肩缓步而行。
扶安等在外边,看见程曦瑶的身影后,身子前倾,咬字很清晰,“二叔。”
程曦瑶张开的手讪讪的收回,疑惑的看向身后笑容满面的男人。
莫子矜接过他,笑意加深,两人看起来亲密无间,“扶安真乖真聪明,教了两次便记住了。”
扶安咯咯笑了两声,小脸往莫子矜的怀里蹭来蹭去。
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这般亲密了?
莫子矜解释,“扶安有时候在宫里过夜,我也会去看看他。”
程曦瑶看他对他这个二叔格外的亲近,对他这个母亲却这么嫌弃是怎么回事,她心中有些不平衡,不顾莫扶安的不情愿,将他从莫子衿怀里抢了回来。
小扶安眨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莫子衿,“二叔,母亲坏。”
莫子衿被逗笑,程曦瑶则是被气笑了,她将扶安交给阿瑾,“将少爷带上马车。外头风大。”
阿瑾点点头带着一脸幽怨的莫扶安上了马车。
“我就没见他对我这个母亲这么殷勤过,”
“你这是吃的哪门子的飞醋,”莫子衿觉得好笑,“你总归是他的母亲,还能不亲近你不成,不过是小孩子的新鲜感,总比不上你这个生身母亲。”
程曦瑶扮了个鬼脸,跳上了马车,“知道了,你还是这般的啰嗦,赶紧回去吧,这里风大,你身子也不好。”
笑容依旧和煦,他点头,高大的身影却一动不动。
程曦瑶叹了口气,转身钻进了马车里。
她对莫子衿的感情早已明了,从来都是无关爱情,一时的心跳加速,让她误以为自己可能对他有情,但是平复过后才发现,自己跟扶安是一样的,先是被一个人的样貌吸引,混淆了爱情跟友情。
幸好,还不晚。
马车里的扶安还板着一张小脸,程曦瑶也不气,扭过头也不准备理他。
这么小就这般脾气,日后还得了?
扶安见母亲不理他,小脸垮了下来,伸手求抱抱,“母亲,抱。”
程曦瑶瞥了他一眼,十分冷淡,“抱什么抱,给我憋着。”
扶安撇撇嘴,钻进阿瑾怀里不动了。
阿瑾好笑的看着他们两个母子之间的“爱恨情仇,”心中乐不可支。
他们之间的冷战一直持续到莫靖禹回府,他看了眼安静吃饭的程曦瑶和她旁边一直抱着奶瓶喝的扶安,对这安静的氛围有些费解。
扶安先看见了他,扔了奶瓶就要往莫靖禹怀中扑,他准备向家里的一家之主控诉母亲对他的恶性。
只是,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他还没够着莫靖禹的衣服,自己的父亲就和自己擦肩而过,抱住了泫然欲泣的母亲。
那稍微胖了些的小身子扶住凳子才站稳,可怜兮兮的看向正在抱着母亲安慰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