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可以明显看到,在苍龙子三人不遗余力的围攻下,梵静安的呼吸声变得渐渐粗重了起来,甚至到最后都出现了阵阵的喘声。
苍龙子见状,眼中顿时闪过一抹喜色,道:“二位师弟,梵静安这老东西明显快坚持不住了,大家继续努力,争取尽早拿下这个老匹夫。一指禅!”
“提千斤!”
“推山掌!”
三人齐声嘶吼,绝学一个连着一个,纷纷向梵静安攻去。
“当!”
梵静安蓦然一巴掌狠狠拍在肩头的那个巨型铜钟上,令铜钟发出一道响彻云霄的嗡鸣。
一阵无形的音波,以铜钟为中心,向四周散射开去。
那一刻,冲进梵静安身周丈许内的苍龙子三人突然感觉好像撞上了一层金属打造的气壁,瞬间撞的他们浑身一阵酸痛。
“这是……气罡?”
苍龙子脸色顿时一变,道:“没想到你竟然练成了传说中的气罡,这……怎么可能?不是说内息之气都是一些无形的攻击手段吗?哪怕是武神也办不到!可你为何能凝练气罡?莫非你的境界其实已经超脱了武神……不对,方才我们与你对招时,你明明还是武神!”
梵静安平静地道:“谁说武神的境界就凝练不出气罡?境界是境界,内息是内息,这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呼!”
苍龙子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忍不住与左右两位师弟对视一眼。
方才从铜钟上散发出的气罡,就像是一个封闭的气体屏障一般将梵静安保护在其中,所以三人都临时放弃了继续攻击。
这一刻,他们似乎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但下一刻,就见苍龙子把心一横,道:“即便是气罡又如何?他的内息已所剩无几,这种气罡他决计维持不了太久,所以只要我们继续守在这里,等待着他心力耗尽的那一刻,就必然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听完苍龙子的话,那两位师弟深以为然。
于是三人各守一角,形如一个直角三角形般将梵静安围在垓心,没有继续上前攻击,却也不许明显已是强弩之末的梵静安遁走。
仿佛是要彻底将这位万法寺的老住持心力给耗尽才算罢。
躲在不远处的徐忠见此一幕,遂再不犹豫,从怀中掏出装有冰蚕小白的炫白瓷瓶,将之释放了出来。
再用一些易容材料,简单改变了一下面容,将自己的脸型变得跟安世清有五六分相似,徐忠当即一整衣冠,双手负在身后,迈步走出了密林。
“咳咳!”
他故意干咳两声,以吸引那对峙中的四人注意,“哈哈”大笑道:“老秃驴,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嘿嘿,二十年前你不是听横的嘛,将本座从中州赶出大黎,让我蛊门只能龟缩于南疆一隅。如今却被三个区区后辈给逼入了绝境,这个滋味如何?”
“嗯?”
听到徐忠的话,四人同时将目光移了过来,面色纷纷一变。
尤其是苍龙子三人。
其实早在徐忠躲在那处密林内时,三人便注意到了他,只是当时从徐忠身上散发的气息很弱,看起来不过是连武尉都不到的蝼蚁,不值得他们太过于关注。
可下一刻,他们却骇然惊觉,从徐忠身上散发出了足以与他们相媲美的超强气势。
也是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原来方才徐忠是在故意示弱。
“安世清?”
苍龙子目光一沉,眉头深皱地盯着款款迈步而来的徐忠,试探着道:“阁下二十年前被这个姓梵的给赶出了大黎中州,想必对他也充满了恨意吧?不如我们联手,将这个老不死的彻底留在此地,如何?”
“哼!”
徐忠闷哼一声,不屑地瞥了苍龙子一眼,道:“本座与梵静安之间的恩怨,岂能容尔等异域狂徒插手?趁本座还未发火之前,尔等大食蛮夷还不赶紧有多远逃多远,莫非还要等着本座亲自从你们离开不成?”
他这番学安世清的话,模仿的惟妙惟肖,这三人上一次见安世清本人都已经是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所以这当口根本没有怀疑徐忠的真实身份。
三人再度互相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怯意。
没错,单是一个梵静安,他们都得全力以赴,如今再加上一个修为与之旗鼓相当的安世清,他们根本就连迎战的勇气都欠奉。
没有任何犹豫,三人第一时间选择用时往后飞退。
只是短短的片刻光景,他们的身影便消失在峰顶的密林之中。
“呼!”
这时,梵静安喘了口粗气,“咚”地一声将肩头扛着的青铜大钟重重落在地上,整个人如振筛一般颤了几颤,才勉强算是缓了过来,道:“虽不知施主的真实身份,不过还是要多谢施主替老衲解围,对此,老衲不胜感激。”
很明显,他已经猜出来了,来人并非是蛊王安世清。
徐忠连忙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易容材料,迈步上前,道:“前辈,晚辈徐忠。”
“徐忠?”
梵静安蓦然张大那略显浑浊的双眼,上下打量了徐忠一番,随即脸上带着一份激动的神采,道:“原来是你!老衲虽身在中州,却一直都关注着你。大黎有你徐国公,实乃万民之幸呐。”
“可惜当初在王都,老衲只是匆匆见了你一面,未能与你畅谈一番。为此,老衲一度引为生平憾事,没曾想,今日此时,你我却机缘巧合之下在此碰面。由此可见,这是上天冥冥之中所作的安排。”
说到这,他朝徐忠招了招手,道:“徐国公,你且走近几步,老衲有要事与你说。”
徐忠不疑有他,信步来到梵静安的近前。
他正要开口,却忽觉眼前一花,只见面前的梵静安毫无先兆地探出双手,牢牢钳住了他的左右两肩。
徐忠一愣道:“前辈?”
梵静安沉声道:“心无杂念,抱元守一,气运丹田,紧守灵台那点道心!”
徐忠虽不知梵静安是何用意,但此刻听完对方的这番话后,身体不自觉地跟着做出了反应。
不一会儿,他感觉两股暖流似乎随着梵静安的手掌心进入到了自己双肩的肩井穴,然后迅速游遍自己的全身,最后则全部汇聚入自己的气海丹田。
这种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
当徐忠从这种玄妙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后,才愕然发觉,面前的梵静安已如一滩烂泥般坐倒在地,满头大汗,浑身颤抖,喘气如牛,似乎下一刻,就要一个呼吸不畅彻底与世长辞。
“前辈,你……”
徐忠脸色微微一变,心中似乎想到了什么。
梵静安勉强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丝笑容,道:“你握紧拳头,对准前方的青石挥一拳试试。”
闻言,徐忠迈步来到一块两丈来高的巨大青石近前,捏紧右拳,一拳重重朝青石砸了下去。
“轰!”
但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块青石顷刻之间碎成了无数瓣。
“这是……武将的力量?”
没错,拳能开山碎石,的确是武将才具有的力量。
梵静安点了点头,老怀欣慰道:“受了老衲的全部内息,能够从武尉一跃成为武将,也算是没有辱没老衲整整九十九年的功力!”
“啊?这……前辈,你竟然将毕生功力都传给了晚辈?晚辈何德何能,如何担当得起啊?”
其实在刚刚看到梵静安颓废的神态时,徐忠便已猜到了一点。
方才挥拳轰碎青石,感受到自己体内属于武将威力,他更是坚信了这一点。
而此刻,再听到梵静安亲口承认,他早已是五内铭感,心情复杂到无以复加。
梵静安宽慰道:“徐国公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你有大才,又心怀天下,是世间不可多得的救世之人。老衲有种预感,不久的将来,这几个国家恐将发生前所未有的大型混战,届时万民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而到了那时,能够救世的唯有你徐国公一人。”
“更何况!”
他深深一叹道:“早在上次老衲于王都拦阻安世清时,内息便已消耗甚巨,精气神都再不复往日。加之方才与苍龙子三人一战,老衲强行动用铜钟禅,内伤加剧,已然到了无法根治的地步。所以与其拖着这副残躯苟延残喘,倒不如将老衲最后的内息留给有用之人。”
说到这,他注视着徐忠道:“你的天赋不错,可惜根基太差,修炼的时间太短,所以境界低微。但也恰恰因此,你的气海可以全部吸收掉老衲的内息,为你所用。只是目前你还未能彻底掌握那股内息,否则,它将助你直接提升到武帅的境界。”
“可是前辈,你将内息全部传授给了晚辈,那你……”
徐忠说到这里,声音不由带着一丝哽咽。
这,尚且还是他来到这方世界后,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真情流露。
“老衲无妨!”
梵静安冲他摆了摆手,一脸的轻松写意道:“人生不过百年,老衲活到了九十有九,已不再奢求更多了。老衲唯独担心一点,就是老衲走后,万法寺缺少修为强大的人庇护,可能会遭来一些外敌侵袭。所以老衲恳请徐国公,将来能出面庇护一下老衲的那些徒子徒孙。”
见面前的这位万法寺的老住持脸上的光彩逐渐减弱,徐忠眼眶不禁一红,道:“请前辈放心,有我徐忠在的一天,定然不会让万法寺受到任何伤害。”
梵静安身子突然出现一阵剧烈的晃动,脸上却带着微笑道:“有徐国公这句话,老衲就放心了。”
“前辈!”
徐忠赶紧蹲下,一把扶住老住持摇摇欲坠的身子,蓦地,他似想起来什么一般,探手入怀,将那只装有十五颗血色菩提果的玉盒给掏了出来。
这东西自从他离开倭国富巨山后,就一直没有动过。
一是当时身在倭国,生怕安世清躲在某个暗处监视着自己,所以他不敢拿出这些血色菩提果。
二是来到大梁后,他先是忙于解救金大钟麾下的近卫军和王聪王猛等渔民兄弟,接着又无意间与萧媚娘春风一度,最后则被派遣到帝陵修缮寝陵,所以一直没机会动。
此时此刻,当眼见面前这位万法寺的老住持将毕生功力传给自己后,马上就要谢世,他顿时便想到了那些血色菩提果。
他将玉盒摊在梵静安的面前,另手作势要打开盒盖,道:“前辈,这是血色菩提果,内含极强的生命精华。据说当年伊贺长藤便是服用了这种菩提果,才修为突飞猛进,短短几年便从武将突破到了武神。前辈若是服下,没准能够恢复生机,重回巅峰!”
“没用的!”
哪知,梵静安却一把按住了徐忠开盖的手掌,道:“天材地宝可以补内息、补精元、补气血,却补不了寿命。老衲这是身体机能全部腐朽老化,已然到了油尽灯枯之境,是任何天材地宝都无法再弥补的了。”
顿了一下,他喘了口气,艰难地道:“徐国公既然有这种难得的……天地瑰宝,那就好好利用它提升自身的境界,以便应对即将到来的……大变……”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含笑与世长辞。
“前辈!”
徐忠一连呼唤了对方三遍,都未得到对方的回应,这才确信这位万法寺的老住持的确是去了西方极乐世界。
他喟然一叹,徒手在旁边挖出一个两米深的洞穴,将梵静安的尸身埋了进去。
然后又找来一堆碎石堆在上面。
最后在坟前插上了一块木质的刻碑,上书“婆娑教祖梵静安之碑”。
墓碑是他用刻刀砍下的一根树木雕刻的,如今他已拥有了武将的功力,手挥刻刀,很轻松便能削掉树木多余的部分。
做完这些,他对着墓碑拜了三拜,道:“前辈,时间仓促,晚辈只来及将你简单埋葬于此,等日后有机会,晚辈定当给您来一场风光大葬,让您走得体面。”
完成祭拜后,徐忠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这座山峰,再度踏上了前往大黎天门关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