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监狱。
这个地方对于徐忠来说,可谓是故地重游。
毕竟他可是有过在这里设计围杀文天都的经历。
所以对监狱内的甲乙丙丁四级牢房可谓是驾熟就轻。
眼下北戎那位王妃和小王子,是被戚智给关押在级别最高的甲字号牢房。
徐忠被戚智带到甲字号牢房时,正赶上这位北戎王妃在对着一位狱卒哭闹不停。
戚智略显尴尬地向徐忠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接着便询问那位狱卒事情的经过。
原来。
刚刚是监狱内各个犯人的饭点,这北戎王妃趁狱卒送饭的当口,将一只装有稀粥的瓷碗给敲碎,然后打算用瓷片划破自己的手腕,来一招割腕自尽的戏码。
好在那名狱卒眼疾手快,及时制止了她。
否则,这当口这位北戎王妃恐怕就得趟进刑部的问诊室了。
“唉!”
听完这位狱卒的讲述,戚智无奈一叹,道:“国公都看见了吧,这种事情她每天至少都要闹上那么一两次,仿佛在一步步试探我们刑部的耐心。”
闻言,徐忠摸了摸鼻尖,眼中闪过一抹睿智的光芒,道:“你们所说的我已经了解了个大概。想让我来会一会这位北戎王妃吧。”
对于徐忠提的这个要求,戚智自然是求之不得,赶紧安排狱卒打开牢门,放自己和徐忠二人进去。
牢房内。
正在撒泼哭闹的北戎王妃,似是感觉到有人到来,于是哭闹声明显减弱了许多。
等了片刻,也不见来人开口,这位北戎王妃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瞥了过来。
见来人竟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英俊少年,对方身着一件黑色棉布长袍,身材颀长,面容隽秀,脸上带着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神色颇为古怪地望着自己。
“你……你是?”
北戎王妃用蹩脚的大黎语,试探着问道。
少年自然便是徐忠。
他耸了耸肩,表情带着一丝戏谑,道:“王妃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本国公了吗?”
“唰!”
听完徐忠的话,北戎王妃脸色顿时骤变,探出右手一根春葱般的食指,颤颤抖抖地指着徐忠,声音也似有些发颤道:“你……是你,你……就是那天攻打我王庭的……领头人!”
没错,当时徐忠一身戎装,头上也戴着一副银色头盔,所以北戎王妃一时没有认出来此刻一副休闲打扮的他。
不过徐忠的声音,她是决计忘不了的。
因为,当时正是由于徐忠的一声令下,她和自己的儿子才做了这些大黎人的俘虏。
所以对于下命令的徐忠的嗓音,她可谓是终身难忘。
徐忠耸了耸肩,道:“记得便好。没错,本国公正是当初命令麾下将士将你和那位北戎小王子擒来大黎的头领。王妃可得好好记着本国公的面容,以便日后下了地狱,别找错了报复对象。”
北戎王妃一愣道:“国……公?你就是……大黎的护国公……徐忠?”
“哦?”
徐忠饶有兴致地道:“王妃居然也听过本国公的名号,倒是让本国公没有想到。”
北戎王妃道:“你徐……国公的名号,如今在我北戎也……也是广为……流传了,因为我们基……本都听过你为大黎设计……研发的黑火药和燧燧发枪,令大梁锦州一战损失惨重一事。”
徐忠摸了摸鼻尖,道:“既然你听过本国公的名号,那一切就好说了。本国公的智计和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狠劲儿想必你也应该清楚。所以,趁本国公现在还能心平气和地与你对话,就赶紧一五一十地交代你与赫连欢欢的计划吧。”
“否则,一旦让本国公失去聆听的耐心,那么本国公不介意将你扔到万花楼去。对了,我亲爱的王妃,你应该知道万花楼是什么地方吧?”
像是对徐忠的这种威胁已经习以为常,北戎王妃摇了摇头,道:“抱……歉,护国公,科尔沁不知道国公在讲什么?科尔沁当时是被国公你强掳来的大黎,如今又怀疑科尔沁此举是与大王商量好的计划,所以这番话,令科尔沁很是费解。”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徐忠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道:“科尔沁王妃,你就不要再跟本国公故意打马虎眼了。一个人是否有寻死的决心,本国公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而你闹了这些天,除了不断给刑部的这些狱卒兄弟们制造麻烦之外,自身却没有留下半点伤痕。这像是一个一味求死之人的举动吗?”
“假如你一心求死,那本国公倒是可以成全于你。本国公这里有一瓶极品鹤顶红,服下之后不到十息的时间,保管你七窍流血而亡。王妃要不要尝尝?味道还不错的。”
说话间,他从怀中摸出一只瓷瓶,倒出一些粉末进面前装有米粥的瓷碗内,然后将瓷碗端到这位科尔沁王妃的跟前,道:“呶,王妃赶紧喝下去吧,这样一来,死的还算仪容齐整。到时候本国公领你的儿子前来认尸时,也不会让这位小王子太过为难。”
望着近在咫尺的瓷碗,科尔沁贝齿死死咬住樱唇,似是在纠结自己要不要端起这碗毒粥。
徐忠心中冷冷一笑。
他如何能看不出这位北戎王妃眼中的迟疑与犹豫。
哼!
就这点胆量,还想利用自杀之计来给刑部施压,好让大黎尽快跟赫连欢欢谈判。
想到这,徐忠当即将手中的瓷碗再凑近稍许,碗口都快触上了这位北戎王妃的樱唇,道:“科尔沁王妃还在等什么,赶紧喝下去啊!”
说着,他作势欲将这碗毒粥强行灌入对方的檀口之中。
蓦然。
便见这位北戎王妃神情闪过一丝慌乱,一把抬起右手,“啪嗒”一声打掉了徐忠递来的瓷碗。
顿时,碗中的稀粥流淌了一地。
下一刻,就见这位北戎王妃“噗通”一下瘫倒在地,声带哭腔道:“你……你不要再折磨我了,我……我也不想这样的,可……可大王有令,若……若我不能寻死一途逼迫你们与我们谈……判,我就再也回不去了……”
听到这里,徐忠扭头瞥了一眼身后的戚智,道:“搞定,如今这位北戎王妃的心理防线已经被突破,剩下的审讯过程,想必应当不需要我再多言吧。”
戚智喜滋滋地道:“放心吧国公,接下来的审讯只管交给我们刑部即可。哈哈,还是国公的手段高明,只简单几下便将这个女人给治的服服帖帖,着实令下官佩服呐。”
徐忠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迈步走出了刑部大牢。
对此,戚智也没阻拦。
毕竟眼下徐忠好不容易打开了这位北戎王妃科尔沁的一个缺口,他们自然要乘胜追击,好从她的口中审讯出更多的有关北戎王赫连欢欢的信息。
这样,会给他们之后与赫连欢欢的谈判,提供极大的帮助。
离开刑部,徐忠正打算回县衙。
突然,就在这时,身为武神的本能告诉他,自己似乎被一股强大无匹的威压给锁定住了。
徐忠目光顿时一沉,死死盯着对面街角的一座酒楼屋顶。
果不其然,此刻,便见那座屋顶的一条八角廊檐上,褐袍紫冠的蛊王安世清正单足悬立,颇有一分遗世独立的仙风道骨风范。
见徐忠发现了自己,安世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开口,而是转身以一个不急不缓的速度,向着西南方向而去。
徐忠看得出来,安世清这是打算引自己前往某个地方,再来解决二人之间的问题。
为免这位蛊王伤及无辜,徐忠只得硬着头皮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掠行了差不多有十里地,前方忽然出现一条湍急的河流。
原来竟是到了洹河河畔。
到了洹河后,安世清终于停住脚步。
他双手负后,面朝前方汹涌澎湃的湍急河水,淡淡地道:“想想有时候,人生就犹如这奔腾的洹河河水,洹河从源头开始汇集,人也是从幼年开始学习成长。”
“洹河到了中段,变得湍急汹涌,人到了盛年,也充满豪情壮志;待洹河末端汇入东海,一切趋于平静,亦如人年老体衰,渐渐没了进取之心,只想平淡安逸过完一生。”
说到这里,忽见他旋风般转过身来,目光炯炯地看向身后的徐忠,道:“徐国公,你觉得本座这番对比是否有道理?”
徐忠一时没能弄清楚这位蛊王发出此番感慨,究竟是何用意,只得配合着附和道:“安师用洹河的上中下三处河段,对比人生的三个阶段,的确再合理不过。”
“呵呵!”
安世清大有深意地瞥了徐忠一眼,道:“难得到这个时候了,国公还能称呼本座一声安师。本座很是欣慰。”
“没错!”
他道:“当初收你为徒,的确是本座存有私心,想要将你这位百世不出的军械天才给拉拢到我蛊门的阵营。不过后来倭国之行后,本座却放弃了这个打算。因为本座知道,无论本座给你开出再优惠的条件,却也无法让你放弃洛云锦而投奔到我蛊门。”
徐忠叹了口气道:“安师看得很透彻,徐某的确不是那种为了自身的利益,便放弃自己的国家,放弃生我养我的土地。更何况,真算起来,其实徐某坑害了安师的两位真传弟子文天都与左乾坤,可以说是蛊门的宿敌了。”
安世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倒有自知之明,知晓如今在蛊门,除了本座还能容你之外,其余的所有人几乎都对你恨之入骨。”
随即,他话锋陡然一转,道:“本座观你的气息绵延悠长,似乎已经突破到了武神之境。你这段时间,应当没有少服食伊贺长藤在富巨山下留的血色菩提果吧?”
终于来了!
徐忠心道。
不过对方能忍到现在才提起血色菩提果的事情,倒是让徐忠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徐忠耸了耸肩道:“有些话我想也不需说的那么明白了,既然安先生已经猜到了,就不需我再补充说明的吧。”
两人互相之间的称呼很是有趣。
安世清是从“国公”到“你小子”;徐忠则是从“安师”到“安先生”……
很明显,双方都已经开始逐渐撕掉伪装,也很快会转变到武力决定一切纠纷的状态。
安世清神情渐渐变得漠然,道:“其实对菩提果,本座的兴趣不是太大。因为本座已经是武神巅峰,那种能够迅速提升修为的天材地宝,基本对本座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了。而本座想要的,相信你小子应该清楚。”
闻言,徐忠嘴角一撇,道:“安先生不会还在打那种虚无缥缈的破碎虚空的注意吧?难道你当真觉得当时被伊贺长藤肉身自爆后激发的那道光门,是出现了破碎虚空的现象?”
“不错!”
安世清道:“那一刻,本座感受到了那道光门所传来的力量之强大,那股力量是足以将一个人的灵魂与肉体强行剥离的。所以本座十分笃定,那伊贺长藤的灵魂必然是破碎而去。”
徐忠眉头深深一皱道:“既然安先生你觉得那道光门是破碎虚空的关键,那你尽管去找好了,为何却紧紧追着徐某不放呢?不是你自己说的么,你对那些菩提果并不感兴趣。”
安世清平静地望着他,道:“本座的确对那些菩提果不感兴趣,但本座需要你来助本座打出那道光门。”
“什么?”
徐忠就像是听到了天下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指着自己的鼻子,道:“安先生,你在说笑吗?你是武神巅峰,而我徐某人不过武神初期,连你都对那道光门一筹莫展,徐某又能有什么办法?”
“谁说本座找的只是你一人了?”
安世清大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忽然,他将目光投向洹河的对面,道:“来了。”
徐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河对岸,一位身穿西域喇叭服的中年男子,正脚踏虚空,渡河而来。
不是大食婆娑教的掌教苍龙子,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