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
麻半斤瞳孔收缩,饶有兴致地盯着我。
他将腰间的烟枪取下来,搓了一团烟丝,点火抽了起来。
“不要卖关子了。不处理好这件事情,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寨子里的蛊虫会死,山里的孤魂野鬼、妖魔鬼怪,都会来寨子里搞破坏的。”
花婶子也急忙说。
“下策,就是准备好祭品,祭拜老金蚕,求它消气。”
我说。
“怎么会是下策?以前端午采虫之前,大家都会祭拜金蚕的,准备猪牛羊三牲的头颅即可。”
花婶子不解地看着我。
“这一次不一样,三牲的脑袋还不够,要拿我的脑袋才行。”
我笑着说。
要想让老金蚕消气,唯一的破解办法,就是拿我的脑袋当祭品。
“我提醒大家一句,今时的老金蚕,和之前的不一样了。现在它要我的脑袋。指不定哪一天,它又生气了,你们当中谁愿意出脑袋。”
我接着说。
说完这话,我的目光盯着花婶子。
“我们又不会得罪老金蚕。”她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
“你能保证自己不得罪老金蚕。可你能保证它不发疯吗?”
我冷冷地说。
花婶子呛得说不出话来。
“冬生,中策是什么?”三奶奶问。
“中策,嫁金蚕,送它走。”
我缓缓说了出来。
嫁金蚕的意思,是把金蚕“嫁出去”。
物老成精,金蚕饲养久了,养蛊人难以控制。
为了避免金蚕失控后,危及自家家人的安全,就要想办法把金蚕送出去。
可是,送走金蚕,必须有个条件,就是带走金蚕的人,一定要心甘情愿。
否则的话,金蚕又会自己跑回来的。
这时候,便有个办法,就是用木箱装上金银,荒年则是装上粮食。八壹中文網
把金蚕放在箱子里,丢在路边。
金银与粮食,就等于是金蚕,出嫁的嫁妆。
等到有人经过,发现箱子里有好东西,不会仔细看,会马上捡起箱子带回家。
这样,金蚕就到下一家了。
这个办法,其实就是以邻为壑,把灾难转给别人。
“老金蚕是我们的镇寨之虫。若是落到其他人手中,金蚕秘术就有可能泄露。我不同意。”
花婶子立刻表示反对。
“没错,金蚕秘术何等重要,就算寨子人全死了,老金蚕也必须留在寨子里。”
麻半斤异常坚定,直接否决这个法子。
“若是懂蛊的人捡到还好,可若是无辜之人,那是害了他人的性命。”
三奶奶摇摇头,眼神有些失望地看着我。
“上策,杀老金蚕,一劳永逸。”经过前面的铺垫,我说出自己真正的打算。
七人都是瞪大眼睛,面面相觑,好一会都没有人发声。
麻半斤的烟枪,径直冒着烟。
“杀字。万不可用在老金蚕身上。”
麻半斤额头上沁出汗水,紧张地说。
他又忙朝门外看去,惶恐地说:“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最后一句话,很显然是向没出现的老金蚕表明立场的。
花婶子吓得面色惨白,拍着胸口,说:“冬生啊,你外婆活着的时候,都不敢说这样的话。你真是少年无知无畏。”
这时,三奶奶笑了一声,说:“难道老金蚕比当年的土匪要凶吗?”
看着我,说:“冬生,说说你这样做的理由?”
“我听说黄河边上,干旱之年,求雨不得,就会把龙王神像,从龙王庙里拖出来鞭打。”
“龙王受大家的香火,不保佑风调雨顺,自然要挨鞭打。”
“同样,老金蚕受我们大家的香火,不好好守寨子,尽做伤害我们的事情,就该打就该杀。”
我环视七人。
这一回,三奶奶也愣住了。
其实,在华夏民族的信仰之中。
本就有神灵不为民作主,就该踩在脚下,教训毒打一顿。
打龙王,打土地神,经常发生。
我见大家没有表态,继续说:“我在山中呆了两天。今天休息一晚,明天我去找老金蚕。它不肯认错,那我就只有将其诛杀。”
“冬生,你的想法太吓人了。那黄河边上的龙王,河神,都是假的。可是老金蚕却是真实存在的。”
花婶子眼珠一转,回过神来,直接站了起来,大声叫道。
麻半斤也说:“我问你一句,老金蚕若是死了。没有新的金蚕。咱们寨子,就少了坐镇的蛊虫,这是很难想象的。茶花峒上百年,都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
麻家的另外四位蛊婆,都觉得我想法匪夷所思,同样表达了担忧。
“谁说龙王、河神是假的。退一步说,就算只有老金蚕真实存在。它也是人养出来,就不能在我们头上作威。”
我反驳花婶子。
“老金蚕若死。茶女还在世间。金蚕秘术是不会失传的。到时候,可以养一只新的。”
我又反驳麻半斤。
可惜,他们依旧摇头。
三奶奶嘴唇翕动了几下,没有表态。
双方激烈争执。
天转眼就黑了下来。
“冬生啊,你年少不怕事,是没领略到老金蚕的厉害,赶紧把那可怕的念头赶走。先医好我们的蛊虫。到时候请老金蚕消气。”
花婶子说。
“你们把蛊虫带回去吧。等到老金蚕毙命,你们的蛊虫自然会康复的。蛊虫没有你们想象中脆弱。它们和人一样,多数病痛是可以自愈的。”
我端起茶杯,示意众人可以离开了。
“祸事了。要祸事了啊。”
花婶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与我目光对上之后,立刻变弱了一些。
“我觉得冬生说得有道理,老金蚕无德,就该换上新的。”
三奶奶经过漫长的思索,开口说话。
花婶子与麻半斤都站了起来,其余四位麻姓蛊婆,也跟着站起来。
他们拎着自己的篮子,大步走出去。
“你明天要对付老金蚕。那我们明天,就酬神祭祀。你走向毁灭,是你咎由自取。”
花婶子走到门口,忽然停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