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霜手下动作不停,十一根银针瞬间排开,下一瞬便已纷纷刺入棺椁之中少年体内:
“吵死了!”
“你上辈子是鹦鹉?”
燕州医署丞怒道:“你!”
他的满面怒容,下一瞬便化作了惊诧:“这怎么可能!”
在他面前,顾昔霜飞针换穴,指尖动作迅捷而准确。
无论是入针的角度,还是银针刺入的分寸,都准确到一分一毫。
这样的针法,竟会出现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身上!
燕州医署丞额上的冷汗下来了。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把话说得那么死!
这小丫头可是顾家的人,虽说顾家如今落魄了,但谁知道是不是还留着后手呢?
眼前这不就是吗!
真要是让她把人救活,他可就得当街给人磕头,那不丢死人了!
燕州医署丞病急乱投医,开始在旁边说起风凉话:
“小丫头,人死不能复生,我劝你还是早点认输,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计较!”
“你再怎么乱扎,死人也是不会有反应的!”
燕州医署丞才说了两句,忽然见顾昔霜动作一停,开始收起银针来。
再一看,棺材里的小少爷仍是满脸惨白,毫无生气,顿时喜出望外:
“早就跟你说过了,小少爷已经故去,你这小丫头偏不信邪,叨扰逝者清净……”
还不等他说完,顾昔霜一针刺上小少爷心头,略入半分,以指尖轻弹一下。
下一瞬,原本在棺材里躺着的小少爷忽然浑身一颤,含混地咳嗽了一声!
“轩儿!”
太守夫人含泪喊了一声,扑到棺材旁,握住少年的手:
“你可吓死为娘了!”
少年咳出一口乌血,雪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但的的确确是醒了过来。
他嘴唇微颤,声音细若蚊呐:
“娘亲……”
太守和太守夫人这会儿早已激动地扑了过去,泪流满面。
与之相对,燕州医署丞却是满脸惨白,小步挪着自己的身子,往堂外转移。
才挪了两步,就被顾昔霜一针扎在了屁股上:
“想跑?”
燕州医署丞心道不好,正要撒腿开溜,顾昔霜在背后凉凉道:
“身为医署丞,分不清活人死人已经够丢人了,你还想食言而肥?”
“当着太守大人的面,我劝你慎重考虑!”
燕州医署丞额上汗出如瀑,急中生智道:
“你这不算!这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小少爷肯定马上就会死掉,所以你也算不上救活了他!”
太守夫人立刻回头,对燕州医署丞怒目而视:
“你再胡说八道,别怪本夫人对你不客气!”
燕州医署丞现在是骑虎难下,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也只能狠下心来:
“夫人,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小少爷已是强弩之末,现在强行将他拉回来,也只是白白给他增添伤痛啊!”
“但凡有一线生机,卑职也不会坐视不理,任由小少爷被病魔击倒!”
话音未落,他忽然听见身侧顾昔霜笑了一声,顿时对她怒目而视:
“你笑什么!”
顾昔霜收起笑意,悠然道:
“我在想,倘若有一日医署丞大人走在街上,忽然被马车撞死,又碾了七八十遍。”
“哪怕骨头都碎成渣滓了,这嘴也一定是邦邦硬的吧?”
燕州医署丞被气了个倒仰,还没等他说话,顾昔霜又看向太守夫人:
“夫人放心,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既然说了要救小少爷,就不是一锤子买卖。”
她朝下人要了纸笔,写了一个方子出来,递给太守夫人:
“拿这方子配全了,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早晚各一遍,三个月就能痊愈了。”
燕州医署丞急急道:
“夫人,您可要三思啊,这小丫头连医试都没有考过……”
话音未落,太守夫人一把将顾昔霜手里的药方抢了过来,对着燕州医署丞大怒:
“你是考过医试的,又有多大的本事!还不是险些治死我的儿子!”
“我不信救命的小神医,难道还信你这庸才?”
“信你,此刻我儿早已被活埋了!”
太守夫人说完,指着燕州医署丞的鼻子怒道:
“我要是再信你半个字,就是你养的!”
“你现在给我滚出去!”
燕州医署丞脸色铁青,一语不发地甩袖离去。
他倒要看看,三个月的时间,这个小丫头能不能把太守公子救回来!
救不回来,那就新仇旧账一块算吧!
等燕州医署丞离开,太守夫人这才深吸一口气,又眼含泪花,朝顾昔霜行礼:
“多谢小神医救命之恩!若非您不计前嫌,我儿此刻哪能有命在!”
下人这会儿早已把小少爷抬回去了,太守夫人回过神来,对着顾昔霜难免不好意思:
“小神医有什么需要,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开口。”
“您救了轩儿,就是我们全家的恩人。”
太守也凑了过来,连连点头:
“是啊,只要是太守府力所能及的,小神医只管说。”
顾海晏心思一动,不由得看向顾昔霜。
该说不说的,他想去燕州最好的万里书院读书很久了。
顾昔霜想了想,笑道:
“还真有两件事。”
太守立刻正色:
“小神医请说。”
顾海晏心里有点雀跃,却见顾昔霜环视四周,微笑:
“您这满屋子的白活,和棺材还要不要了?”
顾海晏:……
太守:……
太守:“当然不要。”
儿子还活着,他给谁出殡?
顾昔霜微笑:
“您既然不要,能不能派个人送到顾家去,留给我大伯父和大伯母用?”
太守吓了一跳。
前两天他还见着这两个人,还跟他们商量了冲喜的事呢:
“令伯父和令伯母这么突然就去了?”
顾海晏吓了一跳,连忙否认,并且瞪了顾昔霜一眼:
“没有,都是昔霜这丫头胡说的!”
顾昔霜却是神态自若:
“我看这些东西都是上好的,您用不上,扔了也可惜,倒不如送到顾家,早晚用得上。”
太守一脸迷惑,不知道顾昔霜要这个做什么。
尤其是那棺材。
那是小孩子用的,根本装不下成人。
但是反正他也用不上,顾昔霜想要,那就给她便是:
“那本官等下派个人,送到顾家去。”
顾昔霜点点头,又笑道:
“这第二件事,就是请太守大人推荐我参与医试。”
按本朝制度,只有通过医试的人才能够行医。
而想要参加医试,需要七品以上官员,或是医科秀士的推荐才行。
太守乃是正五品,是有资格推荐人进入医试的。
此话一出,太守顿时为难起来:
“这……”
他刚跟顾昔霜说完有事尽管开口,现在要是拒绝,不等于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可是,本朝从未有过通过医试的女子。
而且他已经答应了自家妹妹,在医试上推荐外甥的!
外甥已经年近二十,却还没议亲,就等着通过今年的医试,好涨涨身价。
他这临阵换将,可是要断送外甥的大好亲事。
难道为了小神医,跟妹妹反目成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