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湖月楼里,卢仲颖正和一群官宦公子喝酒,每个人怀里都至少有一个花娘。
卢仲颖喝得舌头都大了,笑眯眯地看着苏明诚:
“这次还是要多谢苏大人的厚爱,愿意推荐本少爷参加医试!”
“苏公子,我敬你一杯!”
苏明诚揽着花娘细瘦的腰肢,笑着朝卢仲颖举杯,掩去眼底的冷意。
卢家在太守府面前输不起,公然耍赖不肯卖身之事,早已传遍了整个燕州。
现在,卢家就是整个燕州城最大的谈资和笑话!
原本,父亲苏刺史也是不想理会卢家的请求的。
可是母亲此时正在生病,卢老太爷以诊治相要挟,逼迫父亲就范。
父亲也只能捏着鼻子同意推荐。
苏明诚对卢仲颖这等言而无信、厚颜无耻之人没有半分好感。
但母亲现在正在治疗中,为了她的身体,苏明诚也只能硬着头皮,与卢仲颖交好。
希望能够凭借这一层关系,让卢老太爷为母亲诊治时,能够用心一些。
卢仲颖又醉醺醺地喝了一杯酒,搂着怀里的两个花娘,语无伦次:
“唉,可惜那日药侯世子配合顾家小贱人作弊,在世人面前坑我!”
“要不然,此时就可以尝尝小贱人的滋味了!”
这话说得太过无耻,连青楼里其他客人都听不下去了,纷纷露出鄙薄的神色。
有些人干脆起身走了,觉得跟卢仲颖在一个屋子里待不下去。
老鸨也深觉尴尬,连忙上前来赔着笑:
“哎呦,卢大爷今儿赏光来我们这儿,小楼真是蓬荜生辉啊!”
“几位爷,怎么在大堂就喝起来了,快进雅间儿里坐吧!”
卢仲颖摸着花娘的酥手,乜着眼看老鸨,喷着酒气:
“雅间儿?你说得轻巧!谁不知道你们湖月楼是销金窟?进雅间儿不得花钱哪!”
老鸨嘴上不说,在心里大骂卢仲颖离谱。
来青楼的客人,就算起初会在大堂跟姑娘们勾搭,最后也得乖乖进雅间儿里去!
不然还想怎么着,在大堂里干那事儿?
话虽如此,她也不能直言,只能赔笑:
“卢大爷哪儿的话,您来小楼,那是小楼的荣幸,区区一个雅间儿,能管您要银子吗?快楼上请吧!”
卢仲颖这下可高兴了,大着舌头朝众人开口:
“你们都听见了,她说本少爷能来湖月楼是荣幸,以后都不用花钱!”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拍了拍笑脸发僵的老鸨的脸蛋儿:
“算你~嗝儿~有眼光!嗝儿!”
“等本大爷中了,嗝儿,中了医试头名,再来你这儿好好乐一乐!”
老鸨忍住呸他一口的冲动,赶紧招呼花娘:
“快把卢大爷送到楼上雅间儿里去!”
两个花娘一左一右地扶起卢仲颖,刚要上楼,忽然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无数侍卫从门口进入,将这湖月楼大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身玄衣的夜凌绝,负手走了进来。
老鸨见状不妙,连忙上前招呼:
“这位公子,您……”
还不等说完,便见长公主一袭华服,带着丈夫药侯,也从容地踏了进来。
老鸨傻眼了。
喝花酒,带着朋友来正常,带着女人来就有些离谱了。
像这公子哥儿这样,带着父母前来的,简直是亘古奇闻!
夜凌绝没有理会他,只是看着卢仲颖的背影,冷冷道:
“卢公子,别来无恙!”
卢仲颖脚步虚浮,在花娘的搀扶下勉强转身,他酒意上头,整个人也飘了起来:
“夜凌绝?你小子还有脸来见我!”
夜凌绝眯了眯眼睛,长公主忍不住抿唇微笑。
有趣,她还是头一次在燕州见到,敢挑衅夜凌绝之人!
卢仲颖抬手挥开花娘,迈着错落的步子走到夜凌绝面前,努力踮着脚,试图与夜凌绝平视:
“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作弊可耻,来给老子道歉的!”
他说完,看着夜凌绝站得笔直的腿,怎么看怎么觉得生气:
“妈的,你一个瘫子,不老老实实坐你的轮椅,站起来干屁啊!”
“居然比老子还高,你他妈也配!”
别人怕药侯府,卢仲颖却不怕。
卢家能在燕州站稳脚跟,靠的也不仅仅是两位前任燕州医署丞。
现在的卢家三老爷,他的三叔,考中了医科进士,现在是太医院的御医。
三叔送回来的家书里提到,长公主与太后不合,可以说是被赶出了京城。
甚至连府城都不能容身,只能居住在小小的燕州。
一个没有人撑腰的长公主,嫁给一个没有实权的侯爷,生了一个瘫子,有什么好怕的?
药侯府的人生了病,还得求他卢家人给看病呢!
夜凌绝冷冷看着他,如看死人无异:
“卢仲颖,你还真是旗杆上插鸡毛——好大的胆(掸)子!”
卢仲颖嘿嘿直笑,甚至想要伸出手去,拍拍夜凌绝的脸:
“我就大胆了,怎么着吧?”
“有本事,你药侯府的人以后不要生病,更不要求我卢家看病……啊!”
还没等他说完,夜凌绝身后的连璧目光一闪,瞬间出手,将卢仲颖的胳膊砍伤!
众人的尖叫声里,夜凌绝不动声色地向后一退,恰巧避开飞溅而出的血液:
“怎么不干脆砍断了。”
连璧甩了甩剑上的鲜血,收剑回鞘,笑道:
“属下也是替世子爷着想!”
“这卢少爷本来就长得寒碜,要是再缺胳膊少腿儿的,还能卖出个好价钱吗?”
“再说了,剩半截胳膊血渍呼啦的,来玩的客人看着也恶心不是?”
“您今天刚花了不少银子,还得指望卢少爷替您回本呢。”
夜凌绝点点头,冷笑:
“有道理。”
长公主神色淡淡,只是抬了抬下巴。
侍卫会意,把伤口还流着血,疼得大吼大叫,在地上哆嗦着的卢仲颖死死按住。
一旁,连璧送上早已拟好的卖身契,夜凌绝见上面写了卢仲颖的名字,嫌恶地挥挥手:
“老鸨人呢?把银子付了,这姓卢的以后就归你们青楼了。”
老鸨哆哆嗦嗦地上前两步,看了眼那卖身契,差点没笑出声来。
按这卖身契的内容,卢仲颖的卖身银子仅为六千两白银。
而赎身银子,则要万两黄金!
要不是怕得罪卢家,这生意她还真想做了。
可是话又说来,得罪卢家?谁敢哪!
在这燕州城里,哪还有比卢家医术更高的大夫?
老鸨也听说过那日比试,可顾昔霜只是赢了一个卢仲颖,没有赢过卢家所有人。
所以,这场比试不能证明,顾昔霜的医术比卢家人都高。
而且能治好夜凌绝,不代表顾昔霜就能通过医试了。
毕竟,顾昔霜身为女子,怎么可能通过医试?
无法通过医试,她又能给谁看病?
女子没有从医的才能,早已是天下共识,顾昔霜显然也不可能例外!
既然如此,要是得罪了卢家,那不就等于是不要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