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夕同意他的说法。

但末世这种环境，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

前世的季夕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能力去改变这个世界。

所以她在听到研究所研制出来异能者药剂的时候，是真心为他们高兴的。

只可惜，他们所谓的“拯救世界”，是要建立在另一群人的痛苦之上，还要打着正义的旗号。

说是“正义大爱”、“拯救世界”，其实不过就是为了建立一个以研究所作为领头的新的世界规则而已。

季夕和王刚跟着韩卓和矮个子男人一起收下四名男女的物资。

“大买卖”干的这种事情一直都是都是违法的，只不过他们最顶层是这个基地内的有权力的人物，才能把这种买卖进行下去。

另一伙跑腿人已经挑选好了新的要被丢出去的人，他们打算明天一大早就把那个人丢出去。

四名年轻男女不知道自己挑选的馅饼是要以他人性命为代价的，他们还在满怀希望，高兴地期待着第二天的到来。

回去的路上，季夕看了一眼另一伙跑腿人挑选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个瘸子，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注定了，眼睛里面都看不到丝毫对生活的希望了。

一旁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也不知道瘸子马上就要去送死的小女孩正好奇地走向他。

“叔叔，你的腿怎么了呀？”

小女孩天真无邪的疑惑声响起。

另一边的跑腿人看到小孩就不耐烦，他不喜欢孩子，尤其这孩子还在跟这个等到天亮就要丢出去喂丧尸的瘸子说话。

他骂骂咧咧地就想把小女孩赶跑。

韩卓制止了他，王刚和季夕都在不远处看着那个小女孩和瘸子对话。

瘸子说：“断了。”

六岁的小女孩已经隐隐有了“瘸子”的概念，她的妈妈曾经很温柔地告诉她“他们也是正常人，只不过和咱们相比，他们身体中的一部分不小心断掉了，就像断折了的树枝”。

想起来妈妈说的话，小女孩眼睛湿漉漉的：“叔叔，你不要怕，我妈妈说过啦。”

“断掉的腿还会像树枝一样重新长出来的。”

说着，小女孩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瘸子一眼，她从课本上读到过，断掉的树枝是很痛的，叔叔一定很痛吧。

她甜甜笑了起来，妈妈曾告诉她“只要看见囡囡的笑，叔叔阿姨都会高兴的”，小女孩想让瘸子开心。

“叔叔，囡囡给你吹吹，痛痛飞飞。”

正想要把小女孩从自己身边驱赶走的瘸子愣住了，他眉心拧起，张张嘴，原本想说的重话又默默咽进了肚子里。

末世中，他每天天不亮就过来排队，好不容易才进入的基地，结果在一次出去杀丧尸的行动中摔断了。

那时候，瘸子就知道自己完了。

果然，他的队友抛弃了他，他没有多余的请异能者来治疗，每天的晶核顶多够他吃饭的。

但这还不算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因为他腿瘸了，原本他在基地内的职位也保不住了。

比起一个残疾人，基地当然想要健全的人来工作。

瘸子的生活因此天翻地覆，连最基本的温饱都保持不住了，所以，在被挑选上成为被丢出去喂丧尸的那一个人的时候，瘸子没有丝毫挣扎。

他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他连饭都吃不起了。

他连最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没有了。

活在世界上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像是在地狱中挣扎一样。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被小女孩轻轻吹拂双腿的时候，瘸子突然感受到了一丝不知所措，他在末世中见识到了人类到底能有多么冷血，上一秒还抱在一起的人，下一秒就能对着对方互捅刀子。

末世其实就是地狱吧？

瘸子不止一次有过这样的想法，如果这样的世界都不算是地狱的话，什么样的世界才算是地狱？

可这一刻，看着稚嫩天真的女孩，瘸子却忽然说不出这样的话了。

地狱会有这样的小天使吗？

“你……”

瘸子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他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喑哑发沉。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小女孩没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叔叔你很痛呀。”

瘸子想表达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想问小女孩，她难道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吗，他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自己，小女孩为什么又要跑过来多次一举地给他吹腿。

可瘸子的疑问没有问出来，他轻轻扯起唇角，算了，问出来一个答案又有什么用呢？

他不是照样还得去死吗？

瘸子在自己的裤兜里摸索半天，终于从里面摸索到一个东西，他拿了出来。

“我……谢谢你。”

他的声音其实并不是很好听，自从瘸腿以后，他整个人都阴郁低沉起来了，大家也不爱跟他说话了。

但小女孩并不知道这些，瘸子叔叔第一次开口说话就这样的声音，小女孩在妈妈的教导下，不会以貌取人。

她只是安静地等待着，没有催促。

“……回去吧。”

“答应叔叔，记得回去后再拆开。”

瘸子给了小女孩一个用黑布包裹起来的东西，最后那句话，他是贴着小女孩耳朵说的。

其他人没有听清，但对于五感敏锐了不少的季夕来说，她还是轻松捕捉到了瘸子说的最后那句话。

季夕猜到他给小女孩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