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会参加验收,下一阶段这边的工作我就不参加了。”他跟在她身后,突然开口,语气平淡,“这样,应该不会困扰到你了吧?”
兰若非脚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沉默着并不答话。原本心里的期待如愿了,可是听到他这样宣布,她却并没有喜悦。
楼明把她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他心中黯然。果然,她是期望摆脱他的。
望着室内布着的各种管线,楼明接过兰若非手中的文件夹,开始与其他两个验收人员交换意见,一项项检查打勾,他做得细致而认真。
兰若非也专注地跟进着,不时解答他们的提问,还要时不时偷看一眼正专注于工作着的楼明,看他面上凝重严肃的表情。
楼明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目光过多地投注到她身上。
于是,验收工作进度很快,完成时,刚好到了午餐时间。
楼明在验收表格上签好鉴定结果和名字,正准备递给兰若非时,却发现她已不在身旁,他目光睃了睃,看到她正站在厨房的窗边讲着电话,似乎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她的讲话内容还是飘进了他的耳内。
“哦,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快撑不住了啦,已经连续误了好几天的课程。”她轻声抱怨着,然后专注地听着,又发出一声叹息。
她这么期待的人,会是谁呢?楼明眉峰一皱,迈步向她走去。
兰若非看到他走近,眸光一闪,侧过身子,避开他目光,压低声音说:“好吧,你要快点回来哦。嗯,拜拜。”挂上了电话,她才回转身子,望着他谈谈地礼貌地笑。
楼明注视了她几秒钟,这才将文件夹递给她,“你签好字就可以了。”
她伸手接过,在施工方负责人栏里签下自己的名字。
楼明看着她葱白的手,写下纤秀的字迹,心头微动,突然想起她四年前写的那封信,想起信中“再无瓜葛”那几个字来,心尖微微一疼。
兰若非抬头时,正巧看到他一脸若有所思。
“不知道,今天我有没有荣幸与兰总共进午餐呢?”他眼角含笑,温柔地望着她。
兰若非垂下眸光,心里警惕着,思索了两秒,点头道:“好。”
楼明转开目光,掩去眸中一抹喜悦,“谢谢你肯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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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光,总是让人昏昏欲睡。但自从工作之后,兰若非就鲜少有时间午睡了。
她摸了摸手边的咖啡杯,为了提神,她叫了醇黑咖啡,深暗的色彩,入口一阵微苦,带着暖暖的温度。
她有点不安地动了动,对面男人专注投在她身上的眼神让她有些压迫感。
“呃,那个……”她有些艰难地开口,“楼明……你妈妈,你有没有注意到,她最近的身体状况?”
楼明眼中泛起困惑,“怎样?有异常?”
她点头,抿了抿唇,“前段时间我遇到她,好象有些咳嗽。”她其实是前几天才遇到,只是,却不能让他知道更多。
“你们见过面!”他浓眉皱起,“她为什么没有跟我说?”
兰若非搅了搅咖啡,望着杯子里泛开的一圈涟漪,语气谈然道:“那你遇到我,你跟她说了吗?”
楼明语塞,失笑摇头,“是,我也没有跟她说过。”
兰若非暗抬眸子,望定对面的男人,语气平淡地说:“我想,你们都很忙,大概没有人会注意到她的身体状况,你要多关心些才是。几年不见,她突然老了好多,精神状态也不如从前了。”
楼明手指无意识地伸进咖啡杯的耳环里,紧紧抠着,语音黯然,“对,我会注意。那么,你妈妈呢?她还好吗?”
听到他问起自己母亲,兰若非心里微微一动,淡淡说道:“我妈妈还好,谢谢你关心。”
楼明表情微僵,闪过一丝无奈和沉重,“对我,你不需要这么客气。”
她抬腕看时间,淡笑起身,“我要去工地了。”提醒楼明要注意他母亲的身体,已经达到她答应这个午餐邀约的目的,她应该走了。
楼明一紧张,长手一伸,轻轻握住她手腕。
兰若非顿住,垂眸望他,只见他脸上一片惶然,却并不看她,他那只大手,正轻轻握在她纤细的手腕上。
“还没到上班时间,可以再坐一下吗?”他轻声祈求着。
兰若非深深吸气,摇了摇头,“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的工人都在工地上呢。”
楼明轻轻一叹,“好吧。”手指一松,她的手就那样脱离了他的掌握,怅然若失。
她迈开步子,走过他身旁。
他没有回头看,浓眉紧紧锁着。
她今天答应与他进餐,答应得太干脆,反而让他有些不安。
想到她提醒自己要注意母亲的身体,他心里忽然窝心地一热,也许,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对他全然无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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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工地时,工人们已经开始工作了,兰若非翻开施工图纸,一面对照着,一边看施工情况。
这套房子是一个小户型,正是上次复查工地时,楼明提议要加做水池的那一套。
她走到厨房的位置,看着墙壁上面,工人已经搭好了建水池的钢筋。
他某些时候还真是细心,连这个都能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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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宝马车跟着车流,开车的人似乎有些急燥,几次将车头探出队伍,想要往前超越,无奈正是下班高峰时期,他只好跟着队伍行进。
到了雕花大铁门前,他面上闪过两秒的犹豫之后,将车子驶进了院内停下,下了车就迈开长腿往屋里走,匆匆跟奶奶问了声好,便直往厨房里钻。
奶奶诧异地张大嘴,自语着:“今天是星期几呀?”
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毛丹妮,也惊讶地将嘴张成o型,望着一向只在周末才会回来的人匆忙走进厨房。
厨房里,楼明一看到母亲张丽桃显得有些孤单的背影,正背对着他在忙碌着,旁边站着正在杀鱼的保姆阿姨周群英。
他轻轻走到母亲身后。
张丽桃正在备菜,将洗好的肉放到案板上准备切。周群英看到楼明,高兴地道:“亚明回来了。”八壹中文網
张丽桃一愣,回头看到儿子悄无声息地站在背后,吃惊地说:“呀,今天怎么回来啦?”
楼明仔细看了看母亲的脸色,仍是淡淡的红晕,他忍不住伸出手,向她额头探了过去,体温正常。
张丽桃惊讶地,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楼明目光仍是停在母亲脸上,突然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张丽桃心头一颤,多少年来,突然听到儿子说出关心的话来,她心头窝心地一热,赶紧转过身子,“没有不舒服,我很好。”忽然感觉心头有些梗,胸口又一痒,忍不住咳了两下,她赶紧压了下去。
楼明跟着移动脚步,偏过脑袋看她,“那你为什么总是咳嗽?”
“或许,是感冒了吧。”张丽桃捂了捂嘴,不自然地笑笑,望了一眼儿子,“你今天怎么有空来?”
楼明看她面前案台上,摆着正要切的一大块肉,皱了皱眉,握住母亲肩头,将她身子移开,“我来吧,你歇一会。”
张丽桃看儿子脱下了外套,挽起衬衫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臂,居然真的是要帮忙的样子,着急阻止道:“哎,亚明,你又没做过这些,你不会弄的,还是我来吧。”她抓住着他的手臂想把他拉开。
楼明推开母亲的手,拿起菜刀,利落地将大块的瘦肉切成两份,再切薄片,一边说着:“我会做,这几年我都自己弄饭吃。”
张丽桃看他刀法熟练,似乎真的经常切菜,想必是他几年来独自生活练就的,心头亦喜亦悲,“亚明,你一定要把小非找回来呀。”
楼明手上突顿了一顿,沉默着又继续。
张丽桃确实感觉累了,坐到椅子上望着儿子的背影,想到他孤单一人住在外面,不禁有些心疼,心里生出无限的懊悔和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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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毛丹妮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手上正拿着遥控器忙碌地调换着频道,突然想到楼明回来的间与往常不同,又钻进厨房不见出来,心中奇怪,放下遥控器,站了起来。
“奇怪了,大哥为什么今天回来?我问问他去。”她似说给奶奶听,却又似向奶奶解释她突然要进厨房的行为。
奶奶并不答她,只皱着眉头望着电视节目里五颜六色眩目的舞台上疯狂摇摆的一群人,自语道:“这都演的什么呀?”
毛丹妮轻俏地几步走到厨房门口,正想先出声招呼,在看到背对着门口正在琉理台前忙碌地切菜装盘的男人时,突然停住了,愣愣地望着那个背影。
深咖啡色的衬衫,黑色西装裤,脑后阳刚的发脚,那颀长挺拔的身板,站在厨房的琉理台前忙碌着,这一刻他居然显得如此性感,令她心中暗藏的情愫一下子象春草似地冒了出来,唇角不禁泛起微笑。
她从来不知道,他居然会做菜,而且动作熟练,而他的母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满眼慈爱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