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非感觉有些尴尬,因为坐在对面的两个男人,一个面上似笑非笑,另一个脸色阴沉,目光有意无意总是往她身上瞧,而坐在旁边的肖雅,则一脸不情不愿的委屈样子。
小小的卡座里,几乎装不下这诡异的气氛,连站在一旁的点餐员也感觉到了,默不作声地望着她等着她点菜。
为什么会望着她?就因为她坐在最外侧吗?可是,跟她一同坐在外侧的,还有对面的楼明啊。
“咳,”她只好轻咳一声,“吃什么菜?”
问得很不技巧嘛,而且,也没有指明问哪一个人,果然,没有人搭理她。
“那我来点好了。”她自找台阶,拿过菜谱翻开。
她故意把菜谱立了一个角度,其他三人谁也看不到,手指在上面指了几个菜,点餐员飞快地写着,然后,她合上菜谱,“就这些好了。”
等点餐员转身离开,凌风再也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赶紧又摸着鼻子掩饰掉,“呃,若非,你点了什么?很神秘的样子。”
肖雅拿过茶杯,双手捧住,垂下目光,掩去心中突如其来的莫名烦躁和不安。
兰若非也端起茶杯轻啜,望望正对面的楼明,他墨眸微眯,眼里闪烁着一种危险的光彩。
“哼,一会菜上来你就知道了。”这算是回答凌风的问题,然后,她站起身来,“我去洗个手。”
刚走了几步,背后传来肖雅的声音:“大嫂,等我。”然后是跟过来的脚步。
卡座里并排坐着的两个男人,都很默契地皱眉,居然互相望了一眼。
凌风干笑一声,“呵,我一直不知道,楼副总原来就是若非的……呃,前夫。不好意思。”
“你错了,”楼明轻咬着牙,清晰的说:“现在,她仍然是我的妻子。”
“哦,是吗?”凌风抿了抿唇,“她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过去。”
楼明的手紧紧握着茶杯,手背上青筋突冒。
然后是沉默,压抑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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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手间里,兰若非仔细地洗手。先把手打湿,挤上洗手液,来回的,轻柔的搓着每一根手指,仿佛这样,就可以忽略心里的不安,和她极不愿承认的心慌。
原来可以不必发展到这样尴尬的一步,但却因肖雅的到来而演变成现在的样子。
因为小雅想念大嫂了,要跟大嫂一起午餐。然后,她又不能撇下老板楼明,更不能让同事凌风落了单。
不晓得,那个隐藏着火药味的男人怎么样了?他们不会打起来吧?
她悄悄打了个冷战。
肖雅撅着小嘴,一双明眸瞬也不瞬地盯着认真洗手的大嫂,她甚至连每个指甲缝都认真的抠了一遍。
“大嫂,你究竟点了什么菜?要洗这么干净?”她终于忍不住问。
兰若非噗一声笑了出来,“嗯,也就是几个家常菜啦。”
肖雅心急又焦躁,“大嫂,那个凌风,真的只是你的同事吗?你们没有别的关系?”
“嗯?”兰若非回望她,“怎么这样问?”
“是不是嘛?”肖雅一急,抓往兰若非胳膊轻摇。
兰若非点头,冲净手上的泡沫,再扯下手纸擦干水珠,“走吧。菜应该上来了。我真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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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卡座,菜果然已经上来了。两位等候的男士脸色平板,望着她们坐进位子里。
兰若非小心地望了他们一眼,看到了楼明脸上暗藏的雾霾,“噢,菜来了,可以吃了。”她故作轻快的拍了拍手,拿起筷子,首先夹了一块牛肉尝了尝,赞道:“不错。”八壹中文網
其他三人仿佛等她首肯似的,这才纷纷拿起筷了。
“酸菜牛肉鲜嫩多汁,白灼虾好肥好大,还有这个,竹笋鸡汤好鲜美哦,”兰若非自顾自边尝边赞叹,唱着独角戏,不管其他三个还沉浸在微僵的气氛里。
她夹了一只大虾,剥掉虾壳,蘸了酱料,递给凌风,“来,凌风,吃吃看,应该很好吃。”
凌风突然醒来一般,仓促地双手捧碗接过,“谢谢。”
“大嫂,我也要!”肖雅不满地叫道,把自己的饭碗也向这边推了推。
兰若非点头,宠爱地答应:“好,也给小雅剥一个。”挑了一只最大的,麻利地剥壳,蘸上酱料,放进她碗里。
然后,她才给自己剥了一只,享受地咬了一口。
肖雅秀眉微蹙,又提醒道:“大嫂,还有大哥的呢?”
兰若非轻轻咬了咬唇,其实她早就知道,对面那双深幽的黑眸一直在默默瞅着她,于是干笑一声,不自然地说:“呃,小雅,你大哥吃虾一向带壳吃的。”
“原来你还记得。”对面的男人闲闲地说,“但是,现在我的习惯改了。”
兰若非一愣,抬起眸子,望着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嗯,其实,你牙口好,带壳吃也不错的,干嘛要改。”越说声音越低,几不可闻。
因为她看到对面那双望着她的眸子越来越黯淡,渐渐泛起一股深静的伤感。
她的心突然在这一刻软了下来,默然拿过一只虾,剥了壳放到他碗里。
气氛有些僵凝。
肖雅呼出一口长气,“快吃饭吧,菜好象要凉了。”
兰若非轻轻“嗯”了一声,偶一抬头,看到凌风目光正若有所思地投注在肖雅脸上,一股深沉莫测。她心里突地一跳,眉尖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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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明回大宅的频率相较从前密了许多,不再严格遵循周末聚会的原则。
这天,他仍是家里上班的人中第一个回到家的,白色宝马车驶进了院子,停在他常常会泊车的位置。
进到屋里,大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他直觉地转向厨房,一到门口,便听到奶奶的声音,“丽桃,你歇着吧,这点活群英能做。”
楼明身子一转,便看到奶奶和张丽桃面对面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
张丽桃面前是一堆绿幽幽的青菜,她正麻利地整理着摘掉不能食用的部分,“您别担心,我做这个不累。”
“唉,你就是闲不住!”奶奶叹气,伸手也拿过一小撮菜苗,学着张丽桃的样子,一棵棵理好,整齐地码在一边,“又累倒了可怎么办?”
张丽桃面上突然浮现一抹娴静的笑。
楼明不禁也心中扬起一抹淡淡的暖意。奶奶段时间的态度突然变得柔软子许多,她并非全然无情的吧?
他一边脱下薄外套,一边走近,将外套搭在椅背上。
张丽桃看到儿子突然进来,害怕他会责怪,冲他笑了笑,“我就择个菜,不累。”
楼明突然明白,对于母亲来说,幸福的意义,就是为了家人而忙碌,他又怎么忍心苛责呢。
“没关系,医生说不要受凉,不能劳累,你知道爱惜自己就好。”他一边说一边挽起袖子,走到琉理台边。
周群英高兴说道:“亚明做菜可真是越来越拿手了呢。再这样下去,阿姨可要失业了。”
楼明抿着唇,朗目含笑,“我也只会帮到这些简单的,其他的事还是让阿姨受累了,妈妈她闲不住,阿姨要帮我监管些。”
一向冷竣少言的楼明,说出这番话来,使在场的三个女人都有些惊诧。
自张丽桃住院回来后,大家在没有应酬的情况下,都会回到家里,因为楼明几乎每天都会回来,顶替母亲张丽桃在厨房的活。
今天也不例外,饭菜刚刚好的时间,大家都到齐了,甚至肖雅因为第二天没课,也回来了。
楼明炒完最后一个菜,脱下围裙在母亲身边的空位坐下,肖雅则欣欣然将菜端上了桌。
奶奶目光威严地扫了扫,她还没有动筷子,大家都不会先动。
“丹妮,你工作很忙吗?”她突然问道,目光停在毛丹妮身上。
毛丹妮见奶奶突然发问,不知是何用意,轻轻点头,谨慎说道:“是,奶奶。”
奶奶目光又转向肖清远,“把她的工作调一调,不要让她那么忙。”
肖清远望望儿媳妇,再望望老母亲,疑惑道:“怎么了?妈?”
“让她歇两年,也该管管家务事了,哪有当媳妇这么容易的?”奶奶目光又转到毛丹妮身上,凛然说道:“两年时间,够你生孩子学习家务了吧?”
奶奶这么严历的对毛丹妮说话还是第一次,也是她始料不及的,顿时心中激荡,惊得说不出话来,目光投向肖清远,看他是不是真的要答应奶奶。
气氛顿时有些凝冻,肖雅有些紧张地抓着筷子。
楼明眸光低垂,表情平淡,手指有意无意触摸着筷子,默然听着。
肖清远为难地说:“这……妈,丹妮现在是部门主管,她的工作一时很难找到人接替的。”
“偌大一个海博建设,就找不出一个人可以用吗?”奶奶不满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结婚四年多了,生个孩子就这么难吗?”
关于生孩子的话题,已经不是第一次提到,但这一次,肖清远知道老母亲是真的生气了,看了看儿子,问道:“小峰,丹妮,说说你们的打算吧。”
莫名的,毛丹妮心中升起一股悲凉,目光竟望向楼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