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好好做就是了。”楼明扬了扬手上的一叠资料,找到脱离追问的借口:“我还要忙这么多,先回办公室了。”
肖剑峰惊愕地望着兄长走出了会议室,毛丹妮这才走到他身旁,“小峰,我会帮助你成为企业的接班人的。”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以为还要等很久。
“你?帮助我?”肖剑峰转过惊愕的目光,望着新婚的妻子,“那大哥怎么办?”
毛丹妮皱起眉头,“小峰,你是太单纯了还是傻?大哥他又不是肖家的人,他不可能成为海博的接班人啊。”
肖剑峰嘴唇动了几次,才终于吐出一句话来,“原来,你和奶奶是一样的观念,不过,你可以告诉你,丹妮,不管他姓不姓肖,他永远是我大哥。”
毛丹妮突然涨红了脸,“这个也值得你这么没好语气吗?”她心里泛起薄怒,“我看你真的是太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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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暮深沉,酒吧里,光线昏暗,缓缓旋转的彩色霓虹拖出变幻的光带,不停扫过各个角落。
被层层珠帘隔出的深幽的卡座里,楼明独自占据了一方桌面,旁边一丛半个人身高的绿色植物,遮挡了他深思的身影。
他斜靠在柔软的沙发椅背上,外套搭在旁边的座位边缘,暗灰色的棉衬衫,金色斜条纹的领带,黑色西裤,使他原本冷峻的脸上,多了一分冷酷无情的神采。
他穿戴整齐,衣冠楚楚,脸上却带着一抹淡淡嘲讽的冷笑。
他不是强装愁的少年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情受了严重的影响,缘于那个部门主管会议上肖清远的决定。
虽然他一直对肖清远说,肖剑峰更适合于筹建建筑公司,但是当肖清远真正宣布将任务交给肖剑峰时,他却感觉到自己心里有明显的失落。
难道自己还是存在贪念吗?对于那原本就不属于他的王国,难道真的生出了觊觎之心?
他突然握紧手上的酒杯,奶奶真正不能接纳他的原因,恐怕就是这个吧?奶奶一直担心的,就是害怕他会占领肖剑峰的地位吧?
他又冷冷地笑了,原来,奶奶比他自己更了解他自己,而且更早地看到他的贪念。
不,他不能输给奶奶。这次,一定要赢!
“所以,我必须远离那个家,离得越远,才越不会受到利益的诱惑和吸引,才能打败奶奶的想法。”他给自己做着重重的心理建设,“那些东西,我根本不需要!”
举起杯子一饮而尽,重重地将空酒杯放在桌面上,他站起身来,拿过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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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非坐在客厅窗边的玻璃园桌前,看着手上的日历本,用笔在上面圈出星期六的日期。望了望窗外城市迷朦的夜色。
楼明还没有回来。
自从肖剑峰婚礼那晚的争吵过后,一个多月来,楼明突然变得更加冷淡了,冷淡加沉默。
有时候他们夫妻会一两天没有交谈,她跟他说话,他也只是淡淡地“嗯”一声,然后专注地看他的报纸,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里,他大部分都是在看报纸,或是在书房里工作,然后,就是在床|上。
床,是他们唯一可以互相挨近的地方,但是,他总是在她熟睡以后才会进房。
兰若非唇角闪过一抹无奈的轻笑,他已经好几个星期没有跟她回娘家了。
她又深沉地一叹,他连他自己的妈妈都不上心去过问,何况是她的妈妈呢?
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争吵中,他说他是“连自己的母亲都会嫌弃的继子”,心中不禁闪过一丝不忍,难道,他和他母亲的关系,一直都是这样的冷淡的吗?而且还要一直这样冷淡下去吗?她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呢?
她心里突然闪出一个念头,忍不住拨出了婆婆的号码,响了两声之后,那边传来温柔的女声:“小非,这么晚还没睡?”
“是,妈妈。他还没有回来。”兰若非垂下目光,看着日历本上圈出来的那个日期,“我打扰妈妈休息了吧?拨电话的时候没注意看时间。”
电话那头,似乎也轻叹了一声,“我也还没睡……亚明,或许是工作多吧,他最近都回家吃饭吗?”
兰若非无声的笑了笑,“不经常回,但是一般会在九点之前回来。”
“那么,你是在担心他吗?”那头略顿了顿,“噢,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我没有在担心,只是想跟妈妈约一下,这个周末,我们一起晚餐可好?”她小心地提出建议。
“好啊,在家里吗?”张丽桃似乎颇为高兴,马上答应了。
兰若非心里一松,“嗯。在家里聚一聚好了,自从小峰的婚礼之后,我们也有一个多月没回大宅了……”
门上传来轻微的响动。
“妈妈,他回来了,我去开门。”兰若非说完,将手机放在桌上,起身奔过去开门。
楼明正在旋动钥匙的手突然一停,门被从里面打开了,他的小妻子,正一脸惊喜地望着他,“你回来了。”
他换拖鞋的动作停了一停,有些微微的错愕,这么晚,原本以为她已经睡着了,她不是一向早睡的吗?
“嗯。”他用惯有的淡漠,从鼻子里应了一声,走过她身旁,一边解开西装外套的钮扣。
兰若非跟在他身后,接过他的外套,搭在手臂上,一边兴奋地说:“我和妈妈约好了,星期六回家吃晚餐。”
楼明一愣,转身皱眉,一双大眼黑白分明地瞪着她,“哪个妈妈?”
旁的小玻璃圆桌上,兰若非的电话静静地躺着,屏幕上,正在通话的指示灯一闪一闪。
“当然是你的妈妈呀。”她淡淡地笑着,含着一股甜美的味道。
“是谁提议的?”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是我啊,来一次家庭的小聚会。”她眨了眨眼睛,亮闪闪地望着他:“我们好久没回去大宅了,我在想,奶奶是不是都已经忘记我们了呢。”
她开着玩笑,但她不知道,她的这句小玩笑,触动了楼明深藏的郁火。
“是吗?真是你提议的?”他眯起眼睛,再问一次确认。
“嗯。”她肯定地点头,语音轻快,“我刚刚才打电话跟妈妈说。”
他突然抬腕看了看手表,“你刚刚跟妈妈说?这么晚了,你还打电话跟妈妈订周末的聚会?”
兰若非一怔,“对不起,我没注意看时间,可能打扰到妈妈休息了。”
楼明闭了闭眼睛,平复一下心里突然升腾起来的一股炽火,“如果你想去大宅,想让奶奶记住你,你可以自己过去,你不必跟我汇报,也不用把我算在聚会的名单里面。”
兰若非听到他突然变得冰冷和严重的句子,还来不及细想他话里的意思,但那坚硬的每一个字都敲得她六神无主,她惶恐地双眸望着他,惊惶地问:“你……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吗?”他走近她,双手突然握住她双肩,近近地瞪着她,“你很想成为豪门长媳吗?可惜我不是长子,我连儿子都不是,你也做不了长媳!”
兰若非眼里的惊惶变成惊愕,她屏住呼吸,不可置信地回瞪着他,看到他俊朗的脸上一种悲愤的恨意。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惊惶地喘息了一声,“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他手上用力,无情地掐着她,“你最好认清自己在那个家里的份量,不要妄想提议家庭聚会或是什么,不会有人听你的,一切都是奶奶作主!”
“可是,妈妈她答应了呀……”她犹豫着,脑子里有些混乱。
“妈妈她不是一家之主!”他突然吼道:“我只是她的拖油瓶,而你,什么都不是!你还不懂吗?”
兰若非深深地呼吸,慢慢找回自己渐渐昏乱的理智,缓缓地说:“你是说我自不量力,还有自作主张,我懂了。”
“你真的懂了吗?”他轻轻地摇了摇她,“那个地方,那座豪门大宅,我那么迫切地要逃开,你却想要靠近去……为了能离开那个家,所以我才……”
他蓦然停住,咬着牙瞪着她,心头突然闪过一丝尖锐的疼痛,快得他来不及思索,突然放开了手。
兰若非踉跄地退了几步,搭在臂弯里他的外套滑落在地。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紧紧地盯着他,“所以你才……你才……”她居然不敢说出那个可能,身子轻轻颤抖着,嘴唇颤抖着,脚步继续踉跄地后退着。
他却不再看她,转身,一边恼火地用力扯下领带,一边解开衬衫钮扣,仿佛这些都阻碍了他,他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
他大步走进房里,重重地坐在床上,一把将领带狠狠地扔开。
她突然惨白的脸色和摇晃的身姿,他不敢看,她即将说出来的那句话,他不敢听,他万分地不想承认,他刚刚曾说过那句话。
然后,他突然听到大门呯地一声响,惊得他从床上跳了起来,脑袋里翁地一乱,本能地跑出房门,客厅里却哪里还有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