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云棋苦笑着摇摇头:“我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去与不去,又有什么要紧?”
说完,他转开脸,对着炼器炉出神。
柒小绾皱起眉,疑惑地看着他:“二师兄为什么会这样想?”
“难道不是吗?”邹云棋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论在哪儿,我都只会惹麻烦。在我来乾云宗之前,大师兄是师父唯一的弟子,他不喜欢我,实在理所当然。”
他神情倦怠,失去了往日的活力,身上罩着一层郁气,沉甸甸的。
柒小绾不明白傅天卿怎么想,但她觉得事情的真相并非邹云棋说的这样。
傅天卿和邹云棋的确时常发生口角之争,可这两个人明面上吵得不可开交,私底下却从未闹僵,像这样互不理睬的情况实在少见。
具体说来,似乎从前两天,邹云棋上连云峰将她接走那日开始,这两个人的关系就有些不对劲。
柒小绾问过邹云棋那天两个人为什么动手,邹云棋语焉不详,说是傅天卿无理取闹,凭借这只言片语,也难还原那日两人冲突的原貌。
但不管怎么说,她今日来寻邹云棋,是要劝他消气,然后他们一同去苍柏峰。
“我没有觉得二师兄只会惹麻烦。”柒小绾神色认真,“二师兄很厉害,真正的废物是不可能炼制出如意宝镜这样厉害的法宝的。”
邹云棋却钻了牛角尖,安慰他的话一句也听不进去,他垂着脑袋,自嘲道:“能哄哄师妹罢了,在师父和师兄看来,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二师兄实在不必妄自菲薄。”柒小绾看向他,“在我看来,二师兄的炼器术和大师兄的剑术一样厉害,不过是人各有志,兴趣相左罢了。”
她绕到邹云棋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二师兄,不想练剑就不练剑,你若一心专攻炼器术,百年、千年,未来成就,未必就低于大师兄。”
邹云棋愣住。
不说师父,即便是他自己,对自己都没有那么高的期望,更不敢和大师兄作比。
论能力、心智,傅天卿与他,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柒小绾竟对他说,百年千年以后,他的成就未必低于大师兄。
他眼眶微红,一时间竟哽咽得难以成言。
邹云棋摇摇头,双手掩面:“我从没想过要和大师兄比较,我哪有资格和大师兄比较?”
他不敢争,不敢抢,若太露于锋芒,是不是连乾云宗也容不下他。
柒小绾皱起眉头,疑惑地看着他:“什么叫没有资格?你也是师父的弟子,师父对你同样寄予厚望。”
“那不一样。”邹云棋一个劲摇头。
柒小绾问他:“哪里不一样,你总得说明白。”
邹云棋吸了吸鼻子,神情沮丧:“师妹,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成为师父的弟子吗?”
“不知道。”柒小绾如实回答。
“我是被父母送来乾云宗的。”邹云棋双眼通红。
说起往事,他额角浮起一道青筋,神色隐忍,似乎正承受莫大的痛苦。
柒小绾没接话,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阙炎晟识趣地待在门边,转过身去望着院子里的风景。
“我的父亲是个商人,在我之前,母亲还生了一个儿子,我叫他大哥。”
邹云棋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在我六岁那年,哥哥生了一场大病,这时有个算命先生告诉我爹娘,说我克长子,若留在家中,会夺走兄长的气运与财富,他甚至可能因我而死。”
说到这里,邹云棋话音稍顿,咬牙喘了口气。
柒小绾两眼圆睁,听了这段开头,她已经猜到后来发生了什么。
果不其然,邹云棋吐出肺腑中的浊气,再次开口:“于是,爹娘就将我送来乾云宗,他们不要我了。”
柒小绾抿着唇,一时没了言语。
“我运气好,单一金灵根,被师父相中,成为他座下弟子。”邹云棋摇着头,满脸苦涩,“可我一个外来之人,拿什么和大师兄争?”
亲生父母尚且为家中长子将他抛弃,周清风自然也会偏爱首徒。
何况大师兄天赋异禀,必定是师父衣钵传承之人,他注定只能是傅天卿光环下的陪衬。
没出事前,金阳峰是他的归处,就算他惶惶不可终日,至少每日坐在这炼器室中,也能有片刻心安。
如今,柒小绾在金阳峰上出了事,地底还被发现一条灵矿,一旦开山挖矿,金阳峰便再无他容身之处了。
邹云棋自嘲地笑了:“就连小师妹,你也偏爱大师兄,什么都听他的,对我却不冷不热,我知道的,你不喜欢我,也不想来金阳峰……”
话没说完,他的嗓音便哽咽了。
“我没有。”柒小绾打断他,言之凿凿,“我发誓,我没有不喜欢二师兄。”
邹云棋脸撇向一边,红着眼睛没吭声,显然不相信她这句话。
柒小绾无奈叹了口气,突然上前一步,主动伸手,两臂环过邹云棋的脖子,抱住他。
“我喜欢金阳峰,喜欢这座四合院,喜欢屋后的青竹林和温泉池……”她收紧胳膊,贴着邹云棋的耳朵说,“也喜欢二师兄。”
邹云棋僵硬地梗着脖子,一动不敢动。
女孩儿柔软的声音就响在耳边,像轻盈的羽毛抚过心口。
柒小绾继续说:“池子里藏着东西是个意外,这和二师兄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会因为这件事迁怒二师兄,也请二师兄不要这样贬低自己。”
“在我心里,二师兄和大师兄一样,没有谁高谁低之分,我希望你们能和平相处。”
她将这台词念得声情并茂,心里却无动于衷,甚至偷偷朝自己翻了个白眼,这真是非常标准的渣女发言。
幸好我只有九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柒小绾心想。
邹云棋却感动得一塌糊涂,眼睛红得像两颗李子,若不是门边站着阙炎晟,要顾及身为师兄的体面,他怕是难以自持,要抱着柒小绾号啕大哭一场。
柒小绾说完,拍拍邹云棋的背,捏着嗓子问他:“二师兄,不难过了,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