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入目。”方宥“啪”地放下手机，语气痛心疾首。
宋玄心笑得不敢吱声。
方宥不知道的是，在他无知无觉一番骚操作下，关于他和宋玄心的互动整理贴平地起高楼，cp超话以惊人的速度往前爬了几十名。
论一双手能有多大的推力，如是。
黄鹤楼拼好后，被方宥安置在客厅的立柜上。
宋爸爸辛辛苦苦忙活一上午，到点还得操心傻儿子的伙食，外卖点了两份，一份清淡适合病号，一份重口自己享用。
方宥清汤泡饭吃得嘴里淡出鸟来，眼巴巴盯着对面那碗香喷喷红通通的水煮牛肉。
宋玄心看他那副样子忍不住使坏，用筷子夹起一块裹满了辣子颤巍巍的牛肉片，笑道：“想吃啊？给你舔舔。”
方宥：“……滚。”
“啧，好凶。”宋玄心不赞同地砸吧嘴，继续打趣：“方宥小朋友，你都多大的人了，还挑食。”
方宥话都不想说了，闷头扒饭。
饭吃完，谈正事。
方宥擦干净嘴，正儿八经望着宋玄心，问：“你到底打算在我家待到什么时候？”
“方宥，用完就扔，这种行为是不对的。”宋玄心受伤地吃掉最后一片牛肉，申辩道：“你就这么对待照顾你两天的恩人？”
方宥嘴唇动了动，有点心虚。
“那我换个问题，你到底为什么非要留在我家？”
宋玄心：“当然是不放心你一个病号一个人在家啊。”
方宥表示怀疑：“真是这样？”
“不然你以为呢？”宋玄心挑着眉反问。
“好吧。”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方宥被逼着喝了药，退回房间睡午觉。
依旧是《小李飞刀》助眠，翻了两页，书盖在脸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依旧很不踏实，无孔不入的窒息感，化为实物向他沉沉压来，方宥觉得喘不过气，载浮载沉，不知挣扎了多久，突然，身上的重物被一只大手挪开，新鲜的空气疯狂涌入他的肺部，伴随着一起而来的，是淡而安神的草木香。
像一只佛陀的手掌，抚平他灵魂的褶皱。
方宥眉心的皱纹一点点淡去，露出恬静安然的睡颜。
方宥醒来的时候，一瞬间以为昨日重现，宋玄心坐在旁边沙发上，膝头摊着那本厚重的小说。
“醒了。”宋玄心抬眼看他，说：“以后睡觉不要把书盖脸上。”
方宥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再傻他也该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他在宋玄心那的脸已经丢尽了，上一刻还横眉冷对，下一刻就承人家的恩情。
太不要脸了。
“咳，谢谢啊……”方宥讪讪，有机会问问宋玄心用的什么香水，这么管用。
宋玄心不知道方宥那些小心思，此刻静静看着书面，好像还没从刚刚的独处中脱身。
他静默了良久，突然道：“吃了晚饭我就走。”
“啊？”方宥没反应过来，宋玄心却不打算说第二遍。
“所以今晚上晚饭别叫外卖了，自己做吧。”
方宥惊诧于宋玄心忽然的退让，半晌，点点头：“行。”
方宥常年不在家，冰箱里什么也没有，想做饭是不可能的，得先去躺超市。
出了胡同口走五百米第一个十字口，就有一家超市，距离很近，方宥和宋玄心各自戴上口罩帽子，打算步行过去。
超市很大，人也很多，方宥宋玄心一前一后，宋玄心推个车，看起来心情很好，兴致勃勃问道：“你会做什么菜？”
方宥不答反问：“你会做什么菜？”
两人无声对望一眼，都在诡异的安静里明白了什么。
方宥：“我只会煲汤。”
宋玄心：“我可以试试番茄炒蛋。”
……
五分钟后，方宥长长叹了口气，道：“我们今晚吃火锅吧。”
放进去烫熟就行。
达成共识的二人开始搜刮火锅材料。
“千张，腐竹，生菜，牛肉卷，虾滑……”宋玄心一路扫荡过去，对另一边挑锅底的方宥问道：“你吃火腿不？”
“吃。”方宥掂量着手里两包锅底，“菌菇清汤底还是麻辣藤椒底？”
“菌汤菌汤……”宋玄心想也不想，“你个病号吃什么麻辣？”
方宥虚弱反抗：“我快好了……”
反抗无效，走到酸奶区，又出现分歧，方宥喜欢草莓味儿，宋玄心非得要红枣味儿的。
宋玄心满脸嫌弃：“喝什么草莓，娘不唧唧的，红枣红枣，红枣补身体。”
“我又不是女人，补什么身体？”
“怎么不用，你比女人还娇弱，女人都没你那么容易流血？”宋玄心说的是今天那个拼图。
站在旁边挑酸奶的母女向方宥宋玄心投来怪异的注视。
女儿：“妈妈，这里有两个怪蜀黍。”
方宥：……
宋玄心：……
方宥草莓红枣各拿了一条，拖着宋玄心屁滚尿流地跑了。
所有东西挑完，还差土豆，方宥正打算和宋玄心商量，却忽然发现宋玄心推着车在走神，眼神很奇怪。
顺着宋玄心的目光看过去，除了一排排货架，方宥什么也没看见。
“你在看什么？”
宋玄心惊醒似的回过头，“没什么，不是要买土豆吗？我找土豆呢。”
方宥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两人急急忙忙赶到土豆区，今天土豆打特价，大妈老太太们蜂拥而上，抢得就剩下两颗。
方宥宋玄心和对面老太太对视一眼，一瞬间福至心灵。
宋玄心：“爷的土豆！”
方宥只感觉眼前一片黑影，宋玄心已经冲到了土豆面前，手持战利品向方宥比了个巨大的“ok”。
刚刚迈开小短腿打算动手的老太太：“………你们这群小年轻，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
从收银台出来，方宥收获了一条长长的付款单，付款的时候差点被收银小姑娘认出来，吓得方宥赶紧捂紧口罩。
这要是让粉丝发现方宥和宋玄心一起逛超市，得疯几天。
宋玄心从一大堆东西里挑出那两颗土豆，异常得意，“我厉害吧？”
方宥忍俊不禁，说：“嗯，跟老太太抢东西这么厉害，宋玄心小朋友，你几岁了，这么幼稚？”
宋玄心：“……”
反将一军的方宥感到非常愉快。
两人从超市出来，天已经黑透。
超市旁边有一条步行街，夜幕一至，就会变得很热闹。
摆地摊的，卖发□□球的，街边撸串的，甚至还有拿个移动音响就开始表演的街头艺人。
音乐非常动感，一个看着十七八岁，剃着寸头的男生握着个音质不太好的话筒正在唱rap，不少人拿出手机在拍。
男生眉骨很硬，在各种荧光牌的映射下，微低着头，手往前伸，显得气势嚣张又肆意，音响上还堆着蓝白色的校服，噼里啪啦的节奏唱无所顾忌的青春。
这一幕不知道让方宥想起了什么，他驻足看了一会儿，望向宋玄心，突然问道：“你觉得他唱的怎么样？”
宋玄心也看得来趣，咧嘴一笑，痞得很，“还行吧，也就一般般的好，和我比差远了。”
“嘁。”方宥嗤他。
“怎么？不信，要不哥现在上去给你掰头一个。”
方宥当即拒绝，不给某人开屏的机会，宋玄心遗憾地摇了摇头。
唱rap的少年慷慨激昂不惧岁月长，唱到激动处还会喷麦，宋玄心沉默听了一段，忽然走到一边，买了个发□□球，在表演的间隙递了上去。
斑斓的荧光分给宋玄心一个角，同样硬直的眉骨，相似的不服输的气质，宋玄心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道：“小伙子，有前途。”
轻描淡写的鼓励，却是宋玄心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奢望，多少时间踽踽独行，是台下一个人都没有。
宋玄心顿了顿，又道：“加油。”
坚持下去吧，走出地下，去找到你的光。
方宥看着这一幕，忽然撞上呼啸的记忆。
离开步行街，一直走到胡同口，两人都是沉默的。
方宥和宋玄心一人提着一大袋，走进方宥家前那条胡同里，胡同很黑，方宥太久没回来，不知道几盏挂墙上的路灯什么时候坏的。
街角的监控器在方宥刚住进这里就坏了，因为胡同家家户户都安了自己的监控，所以一直没人去修。
路边零散放着些纸箱和木头架子，还有见缝插针的小电驴，经过拐角往里只有一户，就是方宥家的大门。
拐弯前，宋玄心脚步顿了顿。
方宥：“怎么了？”
宋玄心盯着眼前一片昏暗，摇了摇头，说：“没事，继续走吧。”
拐角这一段更黑，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方宥摸索着前进，忽然意识到今晚的胡同似乎格外的安静。
“咔哒。”一根竹竿被方宥不小心踢翻。
寂静骤然被打破，一股凉意从方宥脚底蹿起，顺着脊椎漫进四肢百骸，方宥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
“宋玄心，你有没有觉得……”
“小心！”
破空声从脑后传来，方宥下意识把手里的塑料袋挥了出去，“嘭”地撞到某个硬物，一声巨响，零食蔬菜散落一地。
“谁！”方宥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黑影，粗大的木棒再次应声而至。
凛冽的风声，朝方宥的脸袭来，方宥慌忙举手格挡，预期的痛感却没有如期而至。
“哼……”
空气中传来一声闷哼。
方宥睁开眼，眼前赫然是宋玄心的手掌。
宋玄心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在坐什么，他预感到了危险，他提前做了预判，他做好了准备，但那个人不是朝他来的，他的目标是方宥。
风声很响，他看到那根呼啸而来的木棒，极短的时间里尚且来不及反应，只知道自己不挡上去，伤的就很可能是方宥的手，甚至脸。
然后他就看见了自己手腕上，被暗钉刮下来的血。
血……
太多了。
浑身都冷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似乎让袭击者也惊住了，他举着木棒的手僵在半空，片刻后，袭击者突然放弃攻击，飞速逃离了胡同。
血注顺着手掌落在地面，冷汗布满宋玄心的额头，他的脸苍白地可怕，眼睛却亮地逼人，宋玄心拦住欲追的方宥，扶着他一点点往下滑，“别、别追了……”
莫大的恐慌吞没了方宥的理智，他顺着宋玄心的力道一齐跪在地上，颤抖地扶住宋玄心的肩膀。
“宋玄心，宋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