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夫人话音一落，明间里诡异的安静下来，纵是郑夫人感觉再怎么不够灵敏，也发现董氏的脸色，郡王的脸色，难看至极。

郑夫人有些心虚，但又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错处，再者她好歹也是二品的诰命，虽不及郡王夫人的爵位，但在朝廷里，也算得上是一个人物了。

另外，柔儿这一死，即便不是郡王府的人做下的，郡王府也被泼了一身的脏水了，想要洗干净，除非她出面周旋。

想到这里，郑夫人心里有了些底气，板着一张脸，故作端庄贤惠的说道：“至于县主的事，我也托人打听过，原本县主是与先前户部尚书府的长子嫡孙有婚约，可结果呢，县主命硬，还没有及笄，就克死了户部尚书府一家，所以说，县主这般的命格，一般人家都是受不住的。”

郑夫人伸手抚了抚自己的朱雀流苏钗，笑着道：“我这个人自来是不相信那些个事情的，我今个儿瞧着县主倒是个不错的人，所以有心想托人与郡王夫人说说这桩婚事，哪成想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既然已经出了事，柔儿也丢了性命，我再遣人来，倒好像是为了柔儿的人命官司，夫人的面上也不好看，所以呢，我便想着不如索性我亲自张口，只要咱们成为了一家人，自然就不用说两家话了，您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郡王猛的一拍桌子，怒目而视，还未张口，就听得隔壁花厅，一爽朗的笑声传来，却是沈瑾瑜扶着大白氏绕过缠枝海棠落地罩，走了进来，笑声不减。

郑夫人面色有些不大好看，大白氏虽是一品诰命，但在诰命夫人里头，最是硬气，谁都要让她几分。

“镇国公夫人怎么过来了？”郑夫人抿了抿自己圆髻上的发丝，装模作样的问道。

大白氏弯了弯唇角，冲着董氏以及荣安郡王大大方方一笑，让两人安心，随后才看向郑夫人，笑呵呵的说道：“我若是不过来，哪儿能听到这样好听的笑话？”

郑夫人听得大白氏的嘲笑，不甘的咬了咬唇，翻了个白眼说道：“夫人这话，妾身听不懂。”

“你傻，自然听不懂，放心，我不难为你听懂这些话。”大白氏毫不客气的看向郑大人：“大人是吏部尚书，想来，该能听懂吧？”

郑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她吏部尚书夫人做着，自家的老爷掌管着大多数朝臣的述职升降，哪个官家夫人敢不奉承着她？

大白氏纵然不必奉承谄媚，但也不该这般嘲讽，因而郑夫人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瞧夫人说的，我家老爷自然是听得懂的，您那外甥可不就是在我家老爷手底下吗？还有您府里的公子爷，回头想要谋个差事，也要从我们老爷的书案上，过过名帖不是？”

大白氏冷笑了声，看向一旁的郑大人：“怎么着？吏部尚书大人也是这么想的不成？我儿想要谋个差事，还得去求一求郑大老爷？”

郑大人整个人都呆傻了去，急忙起身说道：“夫人抬爱了，贱内不懂事，还请夫人不要往心里去，贵府公子爷想要什么职位，那还不是镇国公一句话的事儿吗？”

大白氏冷哼了一声：“别，郑大人这话，我可不敢替我家国公爷收下，这江山是皇上的，给不给职位，给什么职位，那是皇上一句话的事，我家国公爷旁的不说，这忠心二字还是有的。”

这句话换个意思就是说，吏部尚书郑大人太把自己当回事，跟皇上相提并论了。

郑大人的冷汗哗哗的往下流，急忙拽了身边的郑夫人一把：“糊涂东西，还不跟镇国公夫人认错？你那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个吏部尚书，是为皇上办差的人，皇上安排是什么职位，便是什么职位，我不过就是个奴才。”

郑夫人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但她就是不愿意低头，把那个贱胚子接回府来，原是想要在皇上的后宫挣一挣体面，现在人没了，她指望不上了，也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揭过去，怎么也要拿郑柔儿的死，为自己争取些什么，别的也就罢了，最当紧的便是她儿子的婚事，先前还不知道如何跟郡王府提亲，现在现成的由头摆着，她不用，那不是傻吗？

“可柔儿本来就是要送入宫里头去的，回头宫里头问起来，我也得有个说头不是？”郑夫人强仰着下巴说道。

大白氏不屑的扫了郑夫人一眼，在一旁落了座，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郑夫人以为，宫里那么得闲？一个奴才秧子死了，也要问上一二？与昭仪娘娘同宫而居的两个嫔位，好歹也是嫡女呢。”

就郑柔儿那样的，即便是入了宫，也到不了正五品的嫔位，而宫中的妃嫔，只有到了正五品，才称得上一句主子，余下的，说是小主，说白了也就是个奴才罢了。

大白氏两三句话，就堵得郑夫人张不开嘴，没等郑夫人继续说，就听得大白氏与董氏说道：“我瞧着五月的日子好，天气暖和了，穿的不厚重，也不至于太热，咱们都是过来人，那嫁衣捂得也不好受呢，您说呢？”

董氏早在大白氏进来的时候，便散了满脸的怒气了，董氏是郡王夫人，要端着身价，即便郑夫人有出格的地方，她也不能撕破脸跟她吵闹，但是大白氏不同，大白氏在京城里出了名的爽利，想骂谁骂谁的主儿。

这会儿郑夫人被大白氏连消带打的一通说，董氏痛快极了，便应和着大白氏的话道：“我那套金丝楠木的架子床倒是已经打好了，就是博古架芷浅不大满意，送回去重打了，要是五月的话，倒也来得及。”

大白氏爽朗一笑道：“那就好，钦天监送来的日子里，三月太赶，十月里又太冷，还是五月那个日子好。”

大白氏与董氏似是闲坐喝茶，将郑大人与郑夫人撂在那，半点不搭理，小丫鬟们更是机灵，连茶都不换了，凉了就凉了。

郑大人与郑夫人都不傻，哪里听不出来这两家是在议亲呢？

细细一琢磨，可不就是沈瑾瑜与褚芷浅的婚事？

郑大人要被自家夫人气死了，想要提亲，先前也不打听清楚，真以为人家县主没人要呢？

人家不是没人要，人家是早已经定了下来，合过八字，连帖子都送到钦天监去了，这可不就是明白的打他们的脸吗？

他家儿子是什么德行？也就比薛荣之强上那么一丁点，人镇国公府的沈公子，又是个什么人物？京城里争相捧着的……

大白氏与董氏商议好了婚期，荣安郡王得意的瞧了吏部尚书郑大人一眼，他虽说是个闲散郡王，离得朝堂远远的了，但也不是任人欺负的，郑大人一个朝廷里的二品官，也敢到他跟前使幺蛾子了，行，走着瞧。

郑大人感受到荣安郡王似笑非笑的目光，只觉得脊背生寒，若不是自己的庶女确确实实死在郡王府里，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郑夫人只怒极攻心，越想越生气，她失了一个可以利用的庶女不算，还被大白氏这样打脸，本来自己的儿子婚事就不易，若是大白氏再出去嘲讽她几句，她儿子怕是这两年都说不得婚事了，这般一想，郑夫人索性破罐子破摔，左右已经得罪了人，以后来往不得了，索性得罪的狠一些，为自己争些利益。

“不知两位夫人可商议完了？若是说完了，是不是能说一说，我家柔儿的事情？我们好好的娇小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郡王府，难道我们还不能问上一问了？今个儿若是不给我们个说法，我便是豁出去告御状，也得去宫里分说分说。”郑夫人咬牙切齿的说道。

荣安郡王冷漠道：“怎么死的，是得查个明白，刑部的人不是在吗？有什么事，去问刑部，至于我们府上，县主的及笄礼，莫名其妙的死了人，已经是够倒霉的了！”

“郡王世子是刑部侍郎，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一推二六五？还有那个吴家的小姐，经常在你们郡王府小住的，谁知道她是不是与哪个表哥表弟的私会，被我们柔儿撞见了，然后暗害于她？”郑夫人没什么具体的实证，来回不过就是这几句话，这会儿见说不通了，一咬牙，拿出了杀手锏。

郑柔儿与吴溶月走动过一阵子，吴溶月是个什么心思，郑夫人也知道，若是定要撕破了脸皮，她不介意说出，吴溶月与褚洛然有首尾的事情来。

董氏怒极，郑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她的极限，一再用她的一双儿女说事，现在说不得褚芷浅，便来说褚洛然。

很好！

“来人，把吴家的小姐带过来，交给郑夫人发落，郑夫人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董氏一拍案几，气势比大白氏方才还要凌厉几分。

郑夫人站起来，横眉立目的说道：“郡王夫人这是怎么个意思？现在就想一推二六五了是吗？”

“争吵并不能解决问题。”褚洛然沉稳冰冷的声音传来，大步迈进了明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