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贝勒府。
入夜后,四下也安静。
角门边,胤禛牵着若音的手进去时,正巧一阵风过。
月色下,风中像是带着点儿柳絮似的,仿佛下雪了。
“未若柳絮因风起。”
若音忽然就想起这句诗来。
她看向身侧站着的胤禛,忽然就有点儿怅然若失道:“说起来,冬日的时候,都没能和主子爷一起赏雪呢。”
前年也就罢了。
去岁,她有孕在身,冬日里胤禛几乎连门都不怎么让她出。
也就只能在院子里看看雪罢了,想要玩雪赏雪,却是不成的。
“今年我陪你。”
胤禛莞尔笑笑,忽然又想到什么,便道:“没想到,咱们阿音原来也是有咏絮之才呢。”
“主子爷!”
若音总感觉胤禛这是在调侃自己,忍不住就道:“只是看见,便想起来罢了。谢道韫那样的诗词天赋,妾身自然是没有的。”
觉禅琪歌兴许有。
只是她…
大概是若音脸上露出怅然若失的神色了,胤禛那儿见了,不免就有些心疼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
若音勉强笑笑,拉了拉胤禛的小手,然后就问道:“天色不早了,主子爷现在要回去休息了吗?”
“嗯。”
胤禛颔首,看着若音,舍不得她走。
明天还要大朝会呢,天不亮就要入宫,可不能…
“那主子爷早些休息。”
若音猜得到胤禛的心思,却装出一副没心没肺不懂的样子来,转身欲走。
她这儿,才不过刚刚转身要走呢,忽然就被胤禛拉住了手腕,往面前带了带。
“别走。”
若音被胤禛揽入怀里,又抱了好一会儿。
忽然,耳侧,胤禛低声道:“再叫一声。”
嗯?
若音没听懂,抬头看着胤禛的下巴,他正好察觉到,也低头下来,一双深邃的眼睛,看向若音。
须臾,大概是看出若音这回是真的没听懂了,便道:“我说,再叫一声相公来听听!”
“...”
若音默了默。
晚上的时候,那是因为在外头不好叫“主子爷”之类的称呼,胤禛怎的这还得寸进尺呢?
“什么相公?妾身不懂。”
若音不肯,才不让胤禛如愿呢。
胤禛一脸的郁闷,拉着若音不让她走,一副“你不叫我就不放你走”的表情。
二人僵持了好一会儿。
若音发觉,原来胤禛还有这般像小孩子模样的时候,还是决定,哄一哄他。
“相公。”
若音喊了一声。
她总感觉,胤禛身子震了震,随即他望向自己的时候,眼神更深邃了一些,仿佛恨不得将自己揉进怀里似的。
“没听清,再叫一声。”
!?
这怎么可能没听清!
若音在心里腹诽,但还是嘟囔着喊道:“相公。”
这回,胤禛算是满意了,他会心地笑了笑,这才松开了若音,然后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娘子。”
!?
娘子?
若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看着胤禛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怎么了?是我叫得不好听吗?”
“...”
若音感觉自己又被调戏了。
她才懒得多理胤禛呢,侧身过去做出要走的样子,这才又半回头道:“不与您说了,妾身走了!”
“去吧。”
胤禛挥挥手,转身从苏培盛的手里将提着的灯笼拿了过来,举得高了一些,好让若音更能够看清楚回去的路。
…
翌日。
刘太医进府来给觉禅琪歌请平安脉,回头到了若音这儿,也顺道请脉,又说了觉禅琪歌那里的情况。
“微臣瞧着,琪格格这胎估摸着就是这两日了。孩子已经入盆,快要生了。”
刘太医一脸严肃,说道:“强力的催产药,微臣已经备下。这几日,微臣白天都会待在贝勒府里。”
“只是,若是琪格格夜里发动,还望侧福晋您这儿先照看着,然后打发人来请微臣就是。”
就这两天要生了?
若音盘算着,觉禅琪歌这胎满打满算,也就接近九个月的样子呢。
听着是早了些。
不过,刘太医一直帮觉禅琪歌调理着,她身子是虚了一些,但总体还是没什么太大问题的。
况且。
觉禅琪歌意志坚定,大仇未报,她不会倒下的。
“嗯。”
想着,若音便道:“琪格格那儿,我都是安排的信得过的人在伺候着的。对了,最近李格格那里——”
若音问的其实是弘昀的事情。
弘昀有哮症,从去年冬天复发开始,便一直断断续续的,听说这几日就连学堂都没去了呢。
李格格是个望子成龙的。
这下,怕是弘昀这儿的确病得不轻了。
“二阿哥那里…”
刘太医想了想,便道:“如今,是四贝勒福清河章院判在看的。微臣只瞧过一次脉案,只知道也还在调理。”
“用的药,和微臣以前开的那些也差不多。按理来说,该慢慢好的才是。”
“如今久病不愈,兴许是李格格那里照料不当的缘故。”
照料不当?
若音觉得不太像。
她想了想,又问道:“会是哪方面的照料不当呢?例如没有保暖好,然后不小心得了风寒了吗?”
哮喘应该是肺部疾病吧?
得了风寒免不了咳嗽,对肺不好,自然哮喘也就跟着加重了。
刘太医闻言,沉吟片刻,便道:“嗯,不仅仅是这方面。也不知侧福晋这两天有没有注意,柳絮已经开始飘飞了呢。”
“这个季节,柳絮和花粉也是很多的。这些东西,防不胜防,李格格即使是上心,兴许也不一定能弄得好。”
柳絮。
若音想起了前两天夜里和胤禛回府时,在月光下看到的那些柳絮了。
的确。
有些细小颗粒粉尘,在这个季节其实是很容易不小心就被吸进了肺部里面去的,弘昀那里…
若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病了,也不好整天窝在不通风的屋子里面不出来吧?
可这一开窗,总是会有柳絮和花粉一类的东西飘进去的,也难怪,这病老是断断续续的好不了了。
“我知道了。”
若音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左右弘昀那里现在有章太医帮忙看着,出了事儿也到不了咱们头上来。”
“刘太医,你还要帮琪格格煎药,且就先忙去吧。”
“是。”
刘太医答应了,这才退出去了。
这天晚上。
若音坐到膳桌前,看着不一样的菜色,有些新奇,转头正想问桂嬷嬷呢,就见采桑那里端着一碗粗粮饭就进来了。
“侧福晋吉祥。”
采桑盈盈一笑,大概知道若音在想什么,就解释道:“这些呀,是刘太医那里草拟的药膳呢。”
“还有这粗粮饭,就是糙米和小米和燕麦片什么的一起煮的。他说呀,这人有的时候吃得太精细了也不好。”
“偶尔吃点这些,对肠胃也好呢。”
粗粮饭。
若音看着采桑端进来的饭,忽然就笑了。
的确。
这不就是现代人的养生观念么?
若音都差点忘了。
她初遇刘太医时,刘太医就说过海姆立克急救法。
虽说那是他师傅教导的,但刘太医这儿,也曾是从他师傅那里学到了很多现代人的知识结晶的。
就是可惜了。
刘太医的师傅已经驾鹤西去,不然若音还能有个“老乡”呢。
正想着。
外头,桂嬷嬷也准备进来伺候若音用膳,听见采桑的话,忍不住就笑道:“侧福晋,您是不知道。”
“采桑这丫头呀,现在可是刘太医前刘太医后的。刘太医说什么呀,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呢!”
!?
采桑被这么一打趣,脸忽然就红了。
她嗔怪了一声,解释道:“还不都是因为咱们侧福晋的身子一直都是刘太医在照料么?”
“他懂得多,奴婢跟他交接,自然也学到了一些东西,还不都是为了侧福晋么!”
“是是是!”
桂嬷嬷瞧了若音一眼。
二人都莞尔一笑,心照不宣。
当晚。
若音用了晚膳,正准备去看看璟婳,忽然外头小桃急匆匆地就跑了过来。
“侧福晋!刚刚琪格格那儿传来消息,说是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