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音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
她并不认得他,却见他跪得情真意切,一副和若音是旧相识,如今希望若音帮帮他的样子。
果然。
这大夫刚这么一喊,耿格格那里就用一种愕然的眼神看向若音。
若音冷着脸,不动声色后退半步,拉开与此人之间的距离,便问道:“你是何人?”
大夫一愣。
他这才想起什么,回答道:“草民叫刘庸,是京城里的一位大夫。前些天,刚得了刘太医的指点。”
“草民这治疗的法子,分明就是从刘太医给草民的医书上面学来的呀!怎知,怎知竟出了差错!”
“侧福晋,听说这刘太医是您的心腹。草民此番也是因为刘太医的缘故,这才没有治好六阿哥。”
“侧福晋,您一定要帮草民呀!”
刘庸哭得情真意切,恨不得能上来拉住若音的裤脚。
若音再次倒退半步,冷声道:“小桃,将这个满嘴胡言的庸医给我抓起来绑了,送到刑部大牢去好好审问一番!”
虽有人都愣住了。
耿格格最先回过味来,便上前拉了拉若音,试探着问道:“侧福晋。这刘大夫虽然是胡说,但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显得太苛责了些?”
“苛责?”
若音看向耿格格,反问道:“弘历早晨还只是稍稍受了些风寒,如今就已经开始发热了。这庸医误人,拿着一本别人给的医书就敢出来给人看病。”
“如此行为,根本就是不将旁人的性命放在眼里。我将他抓去刑部大牢,乃是为民除害,有什么问题?”
耿格格一窒。
她想了想,又道:“这刘大夫虽然有错,但小孩子生病,总是反复无常的,妾身想着,兴许他也…”
“哦?”
若音不等耿格格说完,便冷声道:“往日里耿姐姐你一向是最疼爱弘历的。如今旁人没治好弘历,你倒是帮他说话了?”
“我瞧着,怎的这位刘大夫,兴许与你相熟?”
耿格格吓了一跳。
她一向知道若音性格温和,愿意宽以待人的那种,却不料如今字字珠玑,拿出话来堵她时,她竟是一点儿都反驳不出来。
“侧福晋!”
耿格格尴尬笑笑,就道:“妾身也只是觉得,那刑部大牢有些吓人而已。侧福晋您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妾身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不敢再说什么?
若音瞧着耿格格有点儿委屈的样子,想着她今儿的这番处置,也是合情合理的。
落到耿格格这儿,倒是显得她不近人情了。
莫不是。
经此一事,外头的人都要说若音是个得理不饶人的?
若音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什么都没表露出来,只淡淡道:“耿姐姐这话可就错了。”
“这刘太医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是清楚了。他往日里休沐时,若不来王府,便大多数时候都会去给一些没有钱治病的可怜老百姓义诊。”
若音道:“寻常人,若是找上门来问问他医术上的事情,他也定然会耐心解答。给一本书而已,他未必就记得这个刘庸。”
“再者。方才刘大夫可说了,刘太医是我的心腹。”
“当初,是我带刘太医回京的不假,可对外却是宣称是王爷看重刘太医的医术的。甚至,就连太医院那边,也都是以为王爷看重刘太医医术。”
“怎的?刘大夫,竟然连刘太医是我心腹这等子‘秘密’的事情都能知道,可见平日里就有打听过王府里的消息了。”
“暗自窥探皇室,其心可诛。耿姐姐难道觉得,我以这个理由将他送去刑部大牢,还不充分吗?”
“要知道,天地会的事情可是摆在前头的。咱们稍稍疏忽一些,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耿格格瞪大了眼睛。
她,无话可说。
若音这才清了清嗓子,她可不管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刘庸用心不纯!
送去刑部也好,让胤禛派人过去,好生审问一下也就是了。
须臾。
在场的人,都不说话。
若音环顾四周,这才道:“若是都没意见,那小桃,你就将他带去刑部吧。”
“是。”
小桃在刚刚若音一吩咐时,就已经立马将刘庸给捆了,这会儿刘庸跟个球似的在地上挣扎。
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很快,刘庸被带走了。
若音这才慢条斯理道:“说来,这回耿姐姐你们请大夫,也当真是糊涂了些。弘历是皇孙,病了自是可以请太医的。”
“这些天雨大,街上的那些药坊都不开门,这一家家找过去,不一定能找到大夫不说,质量还容易良莠不齐呢。”
“耿姐姐,你说,是不是?”
若音眼神清明,打量着耿格格。
耿格格深深地看着若音,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服了服身歉然道:“侧福晋教训的是,都是妾身的疏忽。”
“妾身,愿意领罚。”
若音见状,便道:“那就罚你好生照顾弘历,直到他病好吧。切记,可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言罢,耿格格那儿应了,门外刘太医就进来了。
见刘太医来了,若音也放心了些,让刘太医先好生给弘历诊治以后,自己也就先回去了。
傍晚时。
刘太医那儿看过弘历的情况,又开了几服药,便来了若音这里。
彼时,若音还在看账本,想着庄子上的一些事情。
“侧福晋。”
刘太医一出声,若音回过神来,将账本放到一边,就问道:“弘历的情况怎么样了?可有大碍?”
“并无大碍。”
刘太医道:“就是近日雨水多,有些潮湿,早晚也凉一些。六阿哥屋子里兴许窗户没关好进了风,有些着凉。”
“那刘大夫开的药,稍微有点问题,这才引得六阿哥后来发热了。”
“不过问题不大,微臣新开过药后,奶娘那儿服下,只要等六阿哥喝过奶了,应该也就能慢慢好起来了。”
若音听见弘历无事,点点头,又问道:“那刘庸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
刘太医颔首,旋即无奈苦笑,道:“微臣哪知他姓甚名谁?只记得前几天,有个人跑来微臣往日里义诊的地方。”
“说是,他也想学医。微臣告诉他,学医需得根基扎实,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他说没关系,硬要向微臣讨要一本医书过去,微臣也实在是无法,这才给了他一本。谁知道——”
果然。
若音心中了然,这一切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
就是不知道,这耿格格今儿怎的就这么巧,把他给找上门来了。
要说真牵连上刘太医,那若音势必也要背上一个谋害皇孙的罪名,但是显然,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成功。
若音轻而易举就能找到破绽。
况且,那刘庸看上去,实在不是个有什么本事的人。
耿格格心思那么深,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吗?
还是说,这次的事情,只是一个巧合呢?
若音正想着。
门外,采桑已经端了安胎药过来了,她道:“侧福晋,到了喝安胎药的时候啦。”
“嗯。”
若音答应着,就将采桑拿来的药一饮而尽,又吃了一口蜜饯。
采桑那儿,收走药碗,又道:“方才,桂嬷嬷回来了呢。她亲自去地里看了,眼下裤子鞋子都有些湿。”
“她说,先去换身衣裳,再来跟侧福晋您禀报庄子上的事情。”
“知道了。”
若音点点头,就对采桑道:“帮我送送刘太医吧,这外头的天好像又阴沉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雨了。”
“再拿一把伞,给刘太医吧!”
“是!”
采桑答应着,悄悄看了一眼刘太医以后,拿起门边上的伞,就跟着刘太医一起,送他出去了。
若音吃了几颗蜜饯以后,桂嬷嬷就过来了。
她进屋服了服身,就将庄子上如今的情况讲了。
她今日去庄子上,顺道见了庄嬷嬷,将若音这里的吩咐跟庄嬷嬷说了,让庄嬷嬷做一个参考。
这毕竟是瓜尔佳文晴的产业,若音虽说帮她管,但庄嬷嬷那里,若音还是愿意客气几分的。
听说,这回蒙古的王爷们来京,瓜尔佳文晴也会跟着回来呢。
这下倒好。
她俩也就分开了一年,又能见面了。
“庄子上——”
桂嬷嬷道:“正如侧福晋您所言,这田里有不少的积水。奴婢去的时候,村民们正在清理道路和房屋里的水。”
“好在,只是地势低洼的地方屋子里有到脚踝处的水。就是地里,积水有些多。”
“目前,河水涨水了,这些积水也排不出去。农作物都泡在水里呢,今年看样子,若是这雨还不停下来,真的是要减产了。”
若音默了默,暗暗在心里叹气。
农人看天吃饭,的确不容易,好在桂嬷嬷及时将她的意思传递下去了,今年减产都还是小事。
她庄子上的那些佃户们,人没事就好了。
“对了。”
若音说着,又想起耿格格那儿的事情,就将今儿桂嬷嬷走了以后发生的那些,全都给说了。
末了。
若音歪着靠在贵妃榻上,用手撑着脸,看向桂嬷嬷,问道:“这事儿,嬷嬷你有什么想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