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夏。
若音清晨听着蝉鸣声醒来，揉了揉眼睛。
门外，胤禛正在和桂嬷嬷说话。
“我先去皇上那儿了。昨天她睡得晚，不用叫她起来，你先去准备早膳吧！”
胤禛说完，往屋子里若音的方向瞧了一眼，明知道被门窗挡着什么也看不见，他心里还是安心了许多。
若音正坐在床上，听见这话，跻了鞋子到了窗户边上，悄悄推开一点儿窗户，正好就看见了胤禛转身离开。
嗯，还好看见了。
若音正想着，游廊另一头，桂嬷嬷看见窗户这边正探出来一个小脑袋瓜子，忍不住就走了过来。
“侧福晋？”
若音面前，忽然出现桂嬷嬷板着脸的一张面孔，差点把若音吓了一跳。
桂嬷嬷为人虽好，严肃起来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容嬷嬷在窗户边上“偷窥”的那张表情包的感觉。
“桂嬷嬷。”
若音心虚了片刻，随即道：“醒了，正好听见门口有人说话，就来看看。您也是，这么凶做什么？”
桂嬷嬷无奈一笑，就道：“王爷可说了，您昨儿没睡好。早醒了，继续倒头睡就是了，又没人催您。”
“是是是。”
若音心知桂嬷嬷也是为她着想，便道：“就是习惯这个时辰起来了，待会儿实在累了，中午多睡会就是了。”
“好了，璟婳和弘晴起来没？带他们用早膳去吧！”
桂嬷嬷闻言，回答道：“这个时辰，该是醒了。奴婢去瞧瞧，前几日挑来的那两个小丫鬟，倒是不错。”
便是若音那儿，找来要陪着璟婳长大伺候的小丫鬟，以后做心腹的。
一个叫绿柳，一个叫绿拂。
绿柳活泼些，心思活络，绿拂手巧细心，都是不错的孩子。
至于弘晴和弘晞那儿，胤禛说他得空在宫里的小太监里挑两个，如今还没个回音，若音也就先不管了。
“她俩好好陪着璟婳就好了，也不用她们做什么活儿。年纪还小，就卖出来伺候人，也不容易。”
若音也心疼这些可怜人家的孩子，愿意照顾几分。
说着话呢，绿柳和绿拂果然已经陪着璟婳和弘晴过来了，弘晞则是被奶娘抱着，早晨起来时吃了奶，这会儿又开始打盹了。
“额娘，吃饭饭！”
璟婳很高兴，见到若音就小跑了过来，弘晴见状也学着姐姐，在璟婳后头屁颠屁颠地跟着。
“慢点。”
若音柔声说着，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就进了膳厅。
早膳后，阳光正好。
现在正是五月，虽说晌午那阵子太阳毒辣了些，一早一晚却还好，这会儿若音惦记起前几日在畅春园中看见的后湖里刚有了花苞的荷花了。
这会儿，若音便想带着孩子去转转。
“桂嬷嬷。”
若音刚开口，还没说完呢，门口那边，小顺子就急匆匆过来禀报道：“侧福晋，德妃娘娘过来了。”
刚说完。
若音还来不及问问情况，只见德妃的仪仗，已经到了兰藻斋面前了。
来得这么快！
若音心头微微沉了沉，想到昨天自己和胤禛商量的那些事，没想到德妃这般雷厉风行，今天就来她这儿了。
心头一凛，若音便吩咐道：“叫上人，去迎一迎德妃娘娘吧。”
她正好要出门。
这个角度，怕是早被德妃的人瞧见了，再想要回去装病说是见不了德妃什么的，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须臾。
兰藻斋门口，若音领着一大院子的人，齐刷刷对着德妃半蹲着行了一礼。
德妃是坐着轿辇过来的，四人抬的轿子，身侧还跟着十数个宫女太监呢，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架势可摆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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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从轿子里头起来，大约也是没想到若音动作这么快就带人来迎接她了，礼数还做得十足。
这就不好拿捏了。
德妃瞧了一眼若音，忍着不满，就道：“免礼吧。”
若音这才起身，后退半步，问道：“娘娘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了。也不知娘娘今日，想喝什么茶？”
若音十足的客套，也不问德妃来做什么，只摆足了接待的款儿，不让德妃故意挑她的刺。
果然。
这番话，德妃仍找不出问题，只淡淡问道：“本宫今日不想喝茶，也不知侧福晋这儿，有别的吗？”
“有蜂蜜水，冰镇绿豆沙、红豆沙。若是娘娘想要别的甜点，也可准备。”
“当然，娘娘若不喜欢甜的，妾身这里也是有芹菜番茄汁的。里面兑了一点柠檬汁和冰糖，口感微微酸了一点，也不会很甜。”
“…”
德妃默了默。
就连喝的东西都这么多。
“随意吧！”
德妃这么说着，便就和若音一齐进了花厅里。
会客的花厅里，若音让桂嬷嬷端了好几种饮品过来，都摆在了德妃的身侧，她也不伸手去接，只打量着若音。
若音见德妃没什么动作，也就低眉顺眼地站在一旁。
过了好一会儿。
德妃终于忍不住了，这才道：“行了，你是这儿的主人，也别一直坐着了。今日本宫过来，也是有话想问问你。”
若音很快到了一旁坐下，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德妃那儿，便缓缓问道：“你觉得，完颜格格如何？”
？
竟然不是问昨儿胤禵的事情吗？
若音小心翼翼，总感觉这个问题有坑，便道：“完颜格格乃是完颜氏的掌上明珠。妾身与她交集不多，实在不好评价。”
德妃显然不满意，追问道：“倘若，本宫一定要你说出个子午卯酉来呢？”
若音在心中叹气，继续冠冕堂皇道：“既是完颜氏掌上明珠，完颜格格自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
“她这样的出身，旁人真是羡慕都羡慕不过来呢。”
她问的不是这个！
德妃在心里想着，眼睛就忍不住眯了眯。
若音感觉到气氛的凝固，也不开口，诚恳地看着德妃，一副无辜的样子。
德妃大概是有点憋闷了，这就拿起一旁的蜂蜜水，喝了一口。
蜂蜜水带着点儿花香的清甜味，和那些普通的蜂蜜水不太一样，德妃喝着，竟也挺喜欢的。
一点错都挑不出。
德妃更气闷了，便饶有兴致地看向若音，问道：“你这蜂蜜水倒是不错，喝着和寻常的不同，可是有什么诀窍吗？”
“也没什么。”
若音笑吟吟解释道：“既是招待娘娘，那便是要用最好的。这是用的冬日里从梅花枝头取下来的雪水，兑了露水再配上蜂蜜的。”
“也只有娘娘这样的贵客来了，才会拿出来。”
“…”
没过多久。
德妃一心的郁闷一点儿发泄的地方都没找到，她总感觉自己跟若音说话的时候，那就跟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似的。
使不出力气，难受得很。
“本宫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德妃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若音看到这样的情景，心里略微安了安，也要起身送德妃。
想着今日是应付过去了，下回她又该怎么办呢？
正想着。
抬脚往外走了两步的德妃，却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若音，问道：“乌拉那拉氏，最近可还好？”
“本宫记得，她好像也是住在兰藻斋边上的吧？”
若音忽然听德妃提起乌拉那拉氏，心头就微微警惕了起来，回答道：“福晋虽说犯了错，可主子爷念着往日情谊，自然是好生照顾着的。”
“她就在隔壁住着呢，那儿宽敞，虽说不能出来走动，院子里该有的一应物品也是从来都不少的。”
“自然，是过得好的。”
若音特意在“犯了错”上咬得重了一些，提醒德妃，乌拉那拉氏，可是连康熙爷都已经不喜欢的了。
让德妃，也实在是没必要，再去折腾了。
德妃是个聪明人。
她听出若音话里的意思，深深地看了一眼若音后，终究是说不出什么来，转身离开了。
若音送着德妃到了兰藻斋门口，看着她上了轿辇远远离开，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终于送走了。
正想着。
不远处的羊肠小道，胤禛急匆匆正往若音这里走。
他看见若音站在门口，有些意外又有些担忧，便加快了脚步，飞也似的就到了若音跟前，问道：“怎么样了？”
“我听说她来了，怕她因为胤禵的事情找你麻烦。小顺子派人过来禀告，我就先回来了。”
直到胤禛说完。
苏培盛这小短腿，才满头大汗地跟了过来。
若音也没工夫看苏培盛，就道：“四爷放心，妾身做得样样都好，德妃娘娘那儿，一点儿错处都挑不出来。”
“她呀，也不是个傻子。”
“昨儿就连皇上都同意了胤禵的话，她如今再来怪我，岂不是违背了皇上的意思？”
“就连她提起乌拉那拉氏的时候，妾身说起当日乌拉那拉氏犯错，皇上对其已是不喜欢的时候，她也没再说什么呢。”
“德妃娘娘久居深宫，心知圣宠才是她立足的关键。皇上不喜欢的事情，她当然不回去做了。”
胤禛听着，忽然就笑了。
他拉着若音的手，领着若音往屋子里头走，便道：“你倒是聪明。她这样的人，看着厉害，也是有弱点的。”
“就是，这不是长久之计。”
若音也是这么想的，便问道：“说来，妾身有个法子。就是需要，借四爷您身边的人用一用了。”
也是时候，回报德妃一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