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爷大好的消息传遍驿馆,众人悬吊着的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到底康熙爷在位几十年,风调雨顺无甚大事发生,这要是被太子气得吐血出了什么事,这些臣子们,心里可就得犯嘀咕了。
这样的太子,也配登上那个位置?
只是。
康熙爷好是好了,却丝毫没提太子那里的事情,这大家伙儿的心里,就又开始有想法了起来。
怎么就不提呢?
太子丝毫不关心自己亲弟弟的死,还在李德全面前大放厥词,甚至事后前来探看康熙爷时,还指责李德全和胤禛。
这也太出格了!
但。
众人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也一时没想到,康熙爷那儿如果要处罚太子的话,又会怎么样。
太子是一国储君,这废立之事牵涉国本,要真废太子,又…
驿馆中。
有着这样想法的人有不少。
这些人,一方面觉得康熙爷该处罚太子,又怕处罚太过伤了国本,一个个的也都是纠结的很。
好在。
康熙爷好了以后的第三日众人就又继续出发南巡了,上了船赶路以后,各自也都有各自要忙活的事情。
关于这件事的议论,也就淡了下来。
转眼,到了杭州。
抵达杭州,比原先计划的晚了半个月,已是三月中旬了。
三月草长莺飞,春光浓烈。
西湖畔,若音下了马车,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原本心中闷闷的感觉,似乎一下子都好了不少。
“阿音。”
身侧,胤禛牵着若音的手,就道:“走吧,先去休息。你这段时间,也累着了。”
若音暗中帮他的那些张罗,他也都是知道的。
“嗯。”
若音点点头,这也就先跟胤禛回了院子。
屋内,胤禛和若音进去以后,胤禛便让苏培盛关好了门窗,拉了若音进了内堂。
若音看着胤禛一脸郑重的样子,知道他肯定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要说,便问道:“四爷,怎么了?”
“阿音。”胤禛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激动,他道:“我想着,差不多是时候了。找个机会,弹劾太子。”
太子不是没有才能。
就是,性子太阴冷了,他若是登基,只怕是个残忍暴戾的君王。
胤禛自然不甘去辅佐这样的一个太子,既如此,那还不如取而代之。
若音听完胤禛的话,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心里也跟着紧张了几分,就道:“四爷。此事非同小可,行事之前,还是小心一些比较好。”
“皇上那儿,如今已经厌弃了他,只是尚且缺少一些导火索而已。咱们宁可慢一些,也千万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冒尖,让皇上起了疑心。”
若音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康熙爷废太子以后,八阿哥胤禩很快也被厌弃了,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胤禩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同时,胤禩在朝中仿佛一呼百应,那些朝臣们都很拥戴他。
皇帝都还在位呢,身为皇子如此得朝臣们信赖,岂不是想要逼宫谋反都是轻而易举的吗?
于是。
那一次,康熙爷当着朝臣的面儿斥责胤禩。
说他是辛者库贱婢所生,不配成为皇帝云云,这就彻底断了胤禩的帝王之路。
胤禛虽然是最后的胜出者。
可如今历史的轨迹早已不同,若音想着,小心一些,总是没有错的。
“嗯,我知道。”
胤禛点点头,又道:“才刚到杭州安顿下来,皇阿玛那里,我还得过去一趟看看情况。”
“好。”
若音答应着,起身就要送胤禛离开。
然而这时候。
若音刚刚站起来,忽然就感觉脑袋晕了晕,眼前一黑,像是贫血了。
她稍稍没站稳,抓住了胤禛的手臂,这才慢慢稳定了心神。
回过神来的若音,还没来得及继续跟着胤禛一起送他出去,她立马就被胤禛给抱住了。
“阿音?”
胤禛有点紧张,看着若音,就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若音摇摇头,就道:“大概是这段时间有些累了,贫血吧,不碍事的。四爷,您不是还要去皇上那儿吗?就先过去吧!”
若音说着,便就轻轻地推了推胤禛。
“…”
胤禛不太乐意,他看着若音,仍然不放心。
若音无奈,怕胤禛耽误了正事,就道:“大不了,待会儿妾身叫刘太医过来看看也就是了。”
“说来,他这阵子忙着给皇上看病,倒也有一阵子没给妾身诊过平安脉了。”
把把脉也好。
若音最近,总感觉有些疲惫,也不知道是不是劳心劳力太多了的缘故。
胤禛看着若音这副样子,也没办法,叹了口气,叮嘱道:“那我就先去了,你要是累了,记得多休息。”
“如果哪里不舒服的,就让小顺子来找我,无论如何,我也都会早些回来看你的。”
“嗯嗯,去吧。”
若音点点头,又再推了推胤禛,胤禛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一旁,采桑瞧了,眼里不免羡慕,见若音转头回来,就道:“侧福晋和王爷真是恩爱呢。瞧瞧王爷刚刚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侧福晋您。”
“哪有!”
若音嗔怪一声,忽然又想起什么,便对采桑道:“待会儿刘太医过来,我就留下他,让你们俩多说说话吧。”
“你呀,也是。去岁分明帮你挑了几个不错的,你却偏偏不要。刘太医那儿——我找机会,再试探试探他。”
去年,若音就在想着把采桑和采薇嫁出去的事情了。
她俩跟了自己快六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四岁,换做宫中的宫女二十五岁出宫嫁人,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刘太医那儿,去岁若音也问过了,他当时脸红了红,显得有些窘迫,又提起他家里的人的事情,觉得会连累采桑。
若音总想着,既然是在一起的话,总该同甘共苦,也说采桑并不在意这些,刘太医仍然犹豫。
这事儿,就又耽搁了下来。
若音其实也能理解。
刘太医一家被害灭门,他还是靠着装疯卖傻才活下来的,人生遭逢这样大的变故,心中的有些想法自然也不免会改变。
这些,强迫不来。
加之采桑执拗,心里只念着刘太医,又说还不急,若音也只得任由着他俩这样下去了。
临近傍晚时,刘太医那儿才提着药箱过来。
他来得及,到若音这儿的时候,额头上还有些汗珠呢,瞧着倒像是一路小跑过来似的。
采桑早在院子门口等着他了,见他来了,忙叫住,又发现他这副样子,便从自己的袖中掏出帕子来,递给了刘太医。
“刘太医,慢些!这一头汗,怎么是跑过来的?”
采桑问着,有些关心。
刘太医停住脚步,抬头看了一眼采桑,眼里闪过了一丝局促,却还是接过了帕子,擦了擦汗水。
他想着——
在若音面前不能没有仪态,并不是因为,给他帕子的人,是采桑。
“皇上那儿的药刚刚熬好,我让人送过去,就立马过来了。怕待会皇上那儿,还有什么需要。”
刘太医解释道:“皇上虽然大好了,但底子有些伤着了,往后还是需要吃一些药调理一下的。”
康熙爷好了以后,知道是胤禵举荐了刘太医,也了解到刘太医医术颇为不错,便破格升了他做太医院的副院判。
同时,康熙爷如今的身子,也是刘太医负责的。
刘太医忽然被委以重任,自然也忙碌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
采桑那里听完,点点头,就对刘太医道:“你也是,别太累了,瞧着你气色都没有从前好了。”
“你呀,也该多休息。身子是自己的,知道吗?”
刘太医一时没说话。
他只是抬头,看着采桑。
采桑一脸认真,眼神也格外清澈,就这么看着他,眼里仿佛也只有他似的。
他从未见过这样干净澄澈的眼神。
他…
刘太医心跳乱了,他立即意识到不对,忙就将手上攥着的手帕还给了采桑,道:“我还得去给侧福晋瞧瞧。”
“采桑姑娘,我们还是先过去吧。”
“嗯!”
采桑却没意识到不对劲,她答应着,就跟在刘太医的身后,往若音那儿过去了。
若音那儿。
她等了有一阵都还没看见刘太医过来呢,正觉得奇怪,准备派人去瞧瞧,结果就看见人来了。
“微臣见过侧福晋。”
刘太医服身行礼,若音也没跟他客气,就道:“我这几日,好像容易犯困。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有些累了。”
“刚刚起身时,还有点贫血,眼前黑了一会儿,你快帮我看看吧!”
刘太医点头,明白了情况,就帮若音诊脉了。
只片刻。
刘太医忽然站了起来,郑重地就对若音道:“侧福晋,您有喜了!而且,已经接近两个月了!”
“什么?”
若音大吃一惊。
她分明记得,刚到济南那几日,她就该来月事了,那会在年府吃肘子的时候,她就觉得胸闷吃不下了。
但她明明,那几日是有些出血的迹象的。
就是量不多。
她当时还在想,怎么这回来月事这么奇怪,结果竟然是有喜了?
“可是——”
若音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情况说了,毕竟这有孕的时候出血,她觉得好像是不好的迹象。
刘太医那儿听了,则是拱了拱手,道:“侧福晋安心,初初怀孕时,一点点的出血情况,也算是正常。”
“且微臣看过侧福晋您的脉象了,是稍稍虚了几分,但问题不大。最近的确劳累了,只要稍稍休息几日,也就可以了。”
“但也要切忌多思,要放松心情。”
若音沉默了片刻,随即哭笑不得了起来。
说起来,弘晞都两岁多了呢。
她一年前就想着,是不是再生一个女儿好,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开始她还时常让刘太医帮自己调理着。
最近反而忙着忙着,就有了。
“太好了!”
若音有喜,采桑自然高兴。
她一时也忘了规矩,便走到刘太医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道:“谢谢你,刘太医!”
“…”
刘太医没吭声。
只是,看着此刻采桑的笑容,呆了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