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若音与苏培盛一道进去时,没瞧见人。
他俩就在大道上走着,毫不避忌。
“...”
若音都有点觉得她这样是不是胆子太大了点,便叫住苏培盛,到了一个假山后面,问道:“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
“被人发现,总归不好吧?”
“嘿!”
苏培盛却得意洋洋一笑,道:“今日是宫里发秋衣的日子,这被选来公主府的,日子过得并不好。”
“平日嘛,除了月例银子,什么赏赐也没有。苦哈哈的,宫里发秋衣,正好管事嬷嬷又请喝茶。”
“他们自然一个个的都不在岗位上,跑去玩了。”
原来是这样。
若音看着苏培盛笑得有点贼,就知道这些肯定是他安排的,便表扬道:“苏公公,做得好。”
!?
苏培盛本来是暗暗得意的。
这下,若音这么一夸,他笑容都藏不住了。
呜呜,好开心。
昨夜虽然守夜一晚很累,但侧福晋还真是个好人呢。
边上。
若音看着苏培盛脸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也没去问他到底是怎么了,只轻轻咳了一声打断苏培盛的思绪,道:“那个——”
“苏公公,我们继续过去?”
她不认识路啊…
“是。”苏培盛回过神来应了,这才赶忙领着若音去了温宪的寝殿。
一路过去,若音忍不住感慨的是,温宪公主府从前肯定十分豪华漂亮,且看占地面积基本上比得上两个雍亲王府了。
规格,都能和废太子胤礽从前的毓庆宫相比了。
可惜。
温宪失势后,院中草木无人搭理,就连灯座被风雨吹得倒在地上了,也没人扶起来。
整个庭院,残破寥落。
住处外。
若音瞧见这儿门也是开着的,并无伺候的丫鬟,门口摆着两张小杌子,小杌子中间的地上还有一摊瓜子壳。
也不知道是不是伺候温宪的小丫鬟平时的消遣。
正想着,若音就发现,温宪的寝殿这边,门口的横梁上,还有门窗上,柱子上,全部都贴满了各类镇鬼的符纸。
大门上,还赫然有两个凶神恶煞的钟馗,黑面大胡须的,看着还有点吓人。
“这…”
若音早知道温宪有些疯魔,整天吵着说顾家人来找她,原本若音还想,大概就是精神上受损了。
结果还弄了这么些神叨叨的东西在。
苏培盛见若音看着这些符纸,便扯下一个系在房梁上的纸包,啧了一声,道:“公主只以为这个可以驱鬼呢。”
“殊不知,这些味道,闻多了也不好。”
苏培盛说着,又想起什么,忙道:“也请侧福晋担心,闻一点点并无大碍。这里头的东西,是要配合着公主的饮食,效果才最好。”
若音心头一跳,看着这小东西,点点头。
苏培盛不愧是胤禛调教出来的,这些“宫斗”的本事,着实厉害。
想着,若音不再逗留,先进了屋子。
屋内,有些发霉的味道,若音先看见了桌上摆着的没吃完的饭菜,也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了,都烂了,味道难闻得很。
若音捂了捂鼻子,她因为有孕敏感些,不想闻到这些味道。
就在若音正找寻温宪踪迹的时候,忽然帘子后面,有人开口了。
“你来了。”
是温宪的声音!
若音听见声音,便望了过去,就见不远处的温宪正披头散发的,穿着一身白色的里衣,正看着她。
温宪面容憔悴,脸色发黄,眼窝深陷,整个眼眶附近一大片都是浓重的黑色,可见最近没有睡好。
同时,相较于之前见面,原本有几分丰腴的温宪也瘦得不成人样了,颧骨高高凸起,愈发显得刻薄。
只是。
若音细细回味,想起温宪刚刚说“你来了”?
她不是疯了吗?
若音虽然疑惑,但看着温宪这般寥落的样子,也知道她无法对自己构成温和威胁,便道:“嗯,我来了。”
“公主,好久不见。”
温宪面无表情,仿佛僵尸一样,她看着若音,问道:“你是来看我死的吗?”
若音点点头,坦然道:“听说你不行了,特意来看看。可惜,你这里,现在也只有我敢来了。”
“你的亲额娘,德妃娘娘,被你连累,如今正被康熙爷怀疑着呢。只怕她为了摘清自己,也要舍了你了。”
这一瞬间,温宪的瞳孔有了一点点的反应,像是不甘,像是愤怒,但很快又归于平静。
温宪好像淡淡地应了一声。
若音听得有点不太分明,随即就听温宪道:“那还真是恭喜你了,能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应该很开心吧?”
若音收敛眼眸,仍然是坦诚道:“开心,也不开心。”
“你害了顾氏一家,还有十三福晋,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无法挽回,我当然是愤怒的。”
“但,看见你这样,我终归舒怀了几分。”
“呵。”温宪冷笑,反问道:“怎么?十三福晋胎死腹中了?还是一尸两命?她是自己不中用。”
若音摇头,回答道:“都没有,他们母子平安。”
听到这里,温宪大概有些失望,随即冷冷道:“我想害的是你,谁让寿康宫里的蠢货被吓到,她自己没站稳摔了!”
?
若音正想开口,忽然脑子转了转。
温宪刚刚说什么?
是她自己没站稳?
“不是你扔的珍珠吗?”若音问着,又道:“我可是记得的,太后曾得了一对珍珠项链,赏给你了。”
“你,时常都戴着显摆呢。那天不是你故意弄断了自己的珍珠链子,想要害我,或是她踩到摔跤小产?”
温宪忽然就大笑了起来,她指着若音,问道:“什么珍珠链子?”
“索绰罗若音,你是说十三福晋是踩到珍珠才摔了的?哈哈哈,不是我,不是我。这天底下,竟然还有人跟我一样恨你,想要害你的!”
温宪笑完,有些力竭,喘了好一会儿气以后,缓缓走到一旁的柜台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条珍珠项链来。
也不知是温宪实在是没力气,还是项链的确有些沉。
她一时没拿稳,项链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温宪看着地上的珍珠链子,就道:“你瞧,我的链子,还好好在这儿呢。这珍珠这么大,掉在地上也不会断开。”
“可见,想要害你的人,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的。”
温宪喃喃道:“是谁呢?在场的,还有我额娘,是她吗?还是五阿哥夫妇?或是,八阿哥夫妇?”
想着想着,温宪想不出答案,也懒得去想了。
她继续用冰冷地眼神看着若音,道:“是谁都好,总归都是讨厌你的,跟我一样,讨厌你,还有四哥。”
若音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她在想那珍珠链子的事情。
那天在寿康宫里的人很多,除开跟着康熙爷一起来的胤祉和胤禛外,还有胤祺夫妇,和胤禩夫妇。
胤祺也是在太后膝下养大的,那天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好进宫来探望太后。
至于胤禩夫妇?
老八他们两口子进宫来是做什么的?
那珍珠链子,会是八福晋的吗?
若音一时想不出答案,却见眼前说完了话,满身疲惫的温宪忽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这一声颇有些响。
若音回过神来时,温宪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满眼不甘!
“…”
苏培盛也是惊了一跳。
他本来守在门口的,听见声音,生怕不好,就冲了进来。
他也是不知道先前精神崩溃疯了的温宪怎的忽然就好了,能认得人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温宪又忽然倒在地上了。
尤其,还是这副样子。
苏培盛也不敢让若音受到半分的惊吓,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查看了一下温宪的情况。
若音只看见,苏培盛试探了一下温宪的鼻息,随即摸了摸脉搏,然后回头对若音道:“侧福晋。”
“公主她,没气了。”
“哦。”
若音淡淡应了,没放在心上,今天能来见上最后一面,还意外发现了那断掉的珍珠链子的事情,已经有所收获了。
至于温宪死不瞑目瞪着她?
死前都斗不过,死后一缕魂魄,还想对她作祟?
“走吧。”
若音说着,这就转身了。
苏培盛也再顾不上温宪,转身赶忙跟上了若音,说道:“只怕,刚刚公主那是回光返照。奴才曾听闻过,有些人——”
若音没在听苏培盛到底说了什么,她还在想珍珠链子的事情。
那天事发突然。
兆佳氏情况不好,她只顾得上跟德妃一起带人走了,事后神经也一直紧绷着,险些忘了这回事了。
现在,寿康宫那里肯定什么痕迹都不留下了。
珍珠链子可不同于别的东西。
珍珠在古时候可是非常珍贵的,没有人造珍珠,市面上流行的,那都是从一个又一个贝壳里,探索出来的。
自然,不可能是寿康宫里那些伺候的宫女嬷嬷们能有的。
是五福晋?
若音觉得不太可能,她们从来关系好,五福晋心直口快,加之五阿哥胤祺从来淡泊名利,也不争不抢。
五福晋要害人的可能性很低。
那就是八福晋了。
想起她,若音就回忆起她那张如同胤禩一样,总淡淡笑着,仿佛非常儒雅平易近人的嘴脸。
的确恶心。
她,也是个厉害的啊。
“苏培盛。”
若音想着,忽然开口。
苏培盛还在说民间关于回光返照的传闻,怕若音多心呢,若音忽然开口,他还愣了愣。
若音也没在意,便问道:“那日十三福晋摔倒时,你可曾瞧见,她是踩到了地上的一颗珍珠,脚底这才打滑的了?”
苏培盛闻言却瞪大了眼睛。
“…”
若音看见他这样,就知道他肯定没看见了,索性不再跟他说这个,加快脚步就离开了。
苏培盛却急了,赶忙跟上,追问道:“侧福晋是说,那日十三福晋出事,不是因为寿康宫里混乱,不小心碰到她了。”
“而是,有人要故意害她?”
“嗯。”若音将自己的所见都说了,然后道:“有些人,藏得够深啊。这些事,你回头也记得跟四爷说一声吧。”
“现在我才想起来,要找证据,肯定是来不及的了,但小心提防,却还是可以的。”
苏培盛心头一凛,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郑重点点头后,就道:“怒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