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方过了正午,阳光近乎于格外地刺目。
墨珺颜一身男装,头戴围帽,正靠着墙边疾走,行色匆匆——这个方向,是奴役市场。
晌过,耳畔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伴随着阵阵孩童的哭声和鞭子刺破皮肤的声音。
甚至有几滴血溅到了她脚边的地上,不由得蹙了蹙眉。
“这位公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未等她说话,那赶着奴隶的管事小跑几步,谄媚地凑到她眼前,“公子可是要挑选奴隶?小的这儿刚进了一批,都是些心灵手巧的,公子可有兴趣?”
她这一身本就较为惹眼,那一次初绽锋芒,可这些市井中人还是不认识她的居多,怕是看她衣着光鲜,特意来推销的。
墨珺颜无声地摇摇头,表示不需,那管事的也只好悻悻闭了嘴,继续去赶他的那批奴隶了。
也就是在此刻,墨珺颜才缓缓地向着奴役市场里望去。
对于各自等级的奴隶限制也不同。
有的用绳索捆着,有的用铁链锁着,而另外一些竟是用铁笼子盛着的——想必都是些体格健壮,且性格暴烈之辈。
只是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不紧不慢地慢慢踱着步。
此番她不需挑那些个体格健壮一个顶仨的,只不过是为医馆挑些人手罢了。
“去挑些听话的奴隶。”待在一堆少男少女旁,站定,墨珺颜半负着手,一字一句向着那管事道,“不需要聪明,越听话越好,价钱不会亏。”
“公子啊。”那管事挑了挑眉头,有些不死心,“这些可都是些孱弱的,卖不出什么好价钱,您若是需要看家护院,那些个才是好选择啊。”
说着,他指了指铁笼子里关着的奴隶。
尽管掩饰的很好,眼底那一丝贪婪的光还是入了墨珺颜的眼。后者微微一眯眼,冷冷的目光扫视着管事。
“呃……既然公子不愿,那我这就去为公子挑些送来。”
边往回退,那管事边低声叫骂着——这公子看着十分俊秀,竟让他生生出了一层冷汗,嘴里还在叨咕着是否见了鬼。
墨珺颜连负着手的动作都没有变过,只不过在目光无意识扫视过奴役市场各处时,眼瞳陡然一眯。
“是他?”
那一身粗布麻衫,闯入了她的视线。
赵柯。
若只是赵柯,她倒是没什么好疑惑的,可在一品阁谁到晓得赵柯家境贫寒——他去的地方,竟是赌场。
赌场???
唇角微微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也不管让那管事去挑选奴隶了,径自便跟着赵柯进了赌场。
关于气息,她掩藏的很好,路过的人大抵不会注意。而赵柯即使小心谨慎,自是也逃不过这隐秘之极的监视。
周围是热火朝天的叫嚷,绞杂着不休的谩骂。墨珺颜的注意力却陡然放在了赵柯身上——只见眼前一侍者过来,径自迎向那粗布麻衫之人。
“这么大的背景么?”口中低声呢喃着,眼光十分玩味,“从前也没见他显露过,事情怕不是这么简单。”
她明白,这赌场并非是看到每一个人都来迎接,那赵柯也并非达官显贵,如此而言,定是来见什么人的。
心思在一瞬之间百转千回,她随随意意走近了一桌,作势围观,目光从未离开过赵柯。
直至后者被领到了楼上,看似是一雅间的位置。
“呵。”喉滚笑音,手指无意识地轻轻叩击着桌面,脑中俨然是那侍者对赵柯彬彬有礼的态度,索性一甩袖袍便往门外走。
“掩藏的这么好,险些连我都蒙骗过去了。”眼光微微流转,却还夹杂着几分庆幸,傍在身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成拳。
是的,她要庆幸。
她想的远比眼前看到的更远。
庆幸这事情她是提前碰到的。
今日是一个家境贫寒的赵柯,明日或许便会多出一个。
这偌大的一品阁内,也不知有多少阴险的算计,须得步步谨慎,时刻精神进绷着——否则一旦涉足,便是万劫不复。
“哟,小公子,您可算回来了。”方才回到奴隶市场,便是那管事谄媚的面孔迎了上来,墨珺颜作势欲躲,“我还以为您这撂了奴隶就走了,这可是一直等着您呢。”
这时,墨珺颜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这一路走的心神不宁,速度本来就不快,从去赌场到现在竟然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也难怪那管事会是这番姿态。
“有劳了。”不欲多说,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权当打过照面,便往那几名奴隶扫去。
最终,选了几名侍女和几名小厮,都是半大不大的孩子,兴许不大聪明,但看起来胜在人听话懂事。
“你们几个,便跟我走吧。”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付了钱后,便径自回了去。
“以后你们就在这里做事。”
想来因为长久的折磨,那些个孩子素来乖觉,她说什么便应什么,神色没有一丝不恭谨。
随手将那几人交给下人去讲规矩,墨珺颜重新理了理衣袍方才跨进大门。
“公子回来了。”迎来的是碧儿,这里虽是一品阁,但这一身装束摆在这里,也就默许这么叫了。
“碧儿。”墨珺颜指了指那细心听训的几人道,“以后他们就在咱这儿帮忙,需要做什么你来安排。”
“好的,碧儿知道了。”
“另外。”顿了一顿,墨珺颜又开口道,“去帮我监视一个人。”
说这话时,她不经意间蹙起了眉头:“赵柯,一定要把此人看紧了,我怕他身份不明。”
“好。”碧儿也知道自家小姐素来不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更何况还是如此严肃的语气,当即敛了笑意,郑重应道,“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
“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
墨珺颜放下了心,正欲进屋休息片刻,不想刚刚走到门口的碧儿又折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