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晓梦房间出来后，王田香就一直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照例去龙川肥原那报告。

“怎么样？”龙川肥原正坐在沙发上剥橘子，一边吃一边问道。

“回大佐，那个李宁玉简直太嚣张了，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刚开始还是我审她，可是没说两句倒变成她审我了。”王田香顺势在他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把第一个领口的扣子解开，骂骂咧咧道。

龙川肥原抬头看他一眼，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和异样，这些似乎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她是怎么审你的？”

“她说看您当时的状态……很是生气，”王田香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词汇，小心翼翼地说，“您一直在逼问何剪烛谁是老鬼，因此她马上就知道金生火是被误杀的；而何剪烛的父亲一下子被您打死，她当时就被吓到了，怕下一个挨枪子的就是她自己，所以这才站起来打断您当时的情绪。她还说这是为整个鸡鸣寺考虑，为您考虑。”

“为我考虑？”龙川肥原来了兴趣，继续问。

“她说金生火乃一少将都被您枪毙了，如果当时您要再继续杀人，老鬼没抓住，倒是把鸡鸣寺的得力干将杀得一个不留，往后两边都不好交代……”

“她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找不到老鬼？我是大日本帝国的高贵军人，难道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龙川肥原的声音陡然提高好几度，脸上的表情因愤怒而显得狰狞又恐怖。他忽然跳起来，用两只手钳住了王田香的胳膊，把后者困在沙发里，力气大得惊人，好像要将其勒死。

“大……大佐，这……这是李宁玉说的，不……不是我……说的呀……”王田香见龙川肥原又发怒，竟然想要杀自己，顿时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慌忙辩解道。

好在听了这话龙川肥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他慢慢冷静了下来。半晌，他松开了手臂，重新坐回沙发上。

“顾晓梦呢？”龙川肥原拾起幽深得不见底的黑眸，低声问道。

“顾……顾上尉她……”王田香想起临走之前顾晓梦对自己说的话，思量再三终究还是没有把自己和她之间达成的协议告诉龙川肥原。他只好把顾晓梦提前想好的说辞搬出来：

“顾上尉说，她当时也是看您情绪太激动，怕一不小心下一个被您崩的人就是她自己。只不过李宁玉和她想到一块去了，而且还比她反应早半拍，而吴志国看到李宁玉站起来是也一定会站的，算上他就是三个人，那剩下一个同时进入裘庄的白小年最后也一定会承认。这样一来……”

“好了你不必说了，我已经清楚了。”龙川肥原摆摆手道。

“那大佐……”

“她们俩的证词貌似都没有什么问题，你觉得谁最可疑？”

这下可把王田香难住了。说顾晓梦那肯定不可能，自己的前途和计划还要考这个顾大财神爷呢；而李宁玉也不能说。虽然顾晓梦告诉他，她和李宁玉没有情人的那种关系，但是王田香不是傻子啊，就算她顾晓梦对李宁玉没有半分喜欢，可是李宁玉是怀着顾晓梦的孩子的呀，有了这层关系，作为alpha的顾晓梦不在意那是绝对不可能，万一因为自己让李宁玉有所闪失，这位顾大小姐指不定要怎么对付自己呢……八壹中文網

于是王田香的脸上彻底犯难了，眉头都皱缩在一起，像一团没有活好的面疙瘩：“大……大佐，就像咱们刚才分析得那样，这两个人证词都没问题，而四个人站起来也都有各自非常合理的理由，那这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圈，却一个嫌疑人没有，这不是鬼打墙了吗？”

“既然是捉鬼，就不能怕鬼打墙。记住，”龙川肥原这时站了起来，眼睛眯起来，看向此时处于黑暗之中的东楼，意味深长地说，“要想捉住这只鬼，首先得把自己变成鬼，才能进到她的心里。”

王田香不再说什么，只是不停地点头。

晚上，正在对东楼进行监控的王田香突然从望远镜里看见顾晓梦不知怎的跑到李宁玉的房间里，两人再次起了争执，李宁玉嚷嚷着让她赶紧出去，可顾晓梦嘴上说着走，身体却没动一下，李宁玉作势要上来打她。

王田香一看这不对劲啊，这顾晓梦到底是想干什么？不是说等到时候直接执行自己和她约定好的计划，一起出裘庄的吗？怎么又跑到李宁玉的房间去了？难道真是像自己猜想得那样……

王田香来不及多想，迅速报告给了龙川肥原。

“怎么回事？”龙川肥原边走边问。

“不清楚，她们俩已经分开了，不知道为什么顾上尉又去了李宁玉的房间。李宁玉看似很生气，刚才我看她们还在房间里吵架。”王田香大致把情况给他说了一遍。

等两人快赶到的时候，她们俩还在吵。

“顾上尉，请问你到底过来做什么？”远远的，王田香就听见李宁玉的声音，很冷冽，听着有让人透着骨子的凉意。

“今天龙川肥原搞这么大动静，我是怕你吓到所以来看看你……”顾晓梦的声音弱弱的，好像很怕李宁玉生气，跟平常和王田香说话时候的样子比简直判若两人。

“不需要你来关心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吗？根本不是为了我，而是我肚子里你的孩子！像你这样的alpha我又不是没见过，何况你这样的家世，更是特殊的存在！”李宁玉说的话字字尖酸刻薄，连龙川肥原听了都忍不住皱眉，更何况这话是对着顾晓梦说的呢。

“玉姐，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龙川肥原和王田香到达李宁玉现在住的房间的时候，只见房门大开着，李宁玉寒着一张满是怒意的脸坐在床上，而顾晓梦就站在离床不远的位置，微微低着头，卑微地说着这话，那委屈到极致的小脸快要哭出来。

“那个，李上校、顾上尉，你们别……”王田香的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李宁玉无视并打断，脸上本挂着的微笑瞬间由动图变成了ppt。

“解释？呵呵，好，那你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刚刚吃饭的时候吴志国不在？明明金生火已经用他的死证明了他不是老鬼，而吴志国的嫌疑龙川大佐早就排除了。可是他却不在房间里。是不是你顾上尉在吃饭前给王田香说过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顾晓梦疯狂地摇头，此时她的两个大眼睛红红的，熠然反着光，声音还带有浓重的鼻音。

龙川肥原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心想这李宁玉也太狠了吧，连对着和自己有过如此亲密关系的人都能这么无情，怪不得她那两任丈夫都这么短命，原来是在寻找解脱啊。

看来，李宁玉和吴志国在司令部的传闻已经坐实了，两人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很可能早已互相倾慕，要不然现在怎么会这么为他说话？

龙川肥原在脑中迅速复盘这些天裘庄五人的一言一行。金生火、白小年、吴志国三人的嫌疑都排除了，顾晓梦……以她的资历和出身都不太可能是老鬼，何况她还是自己想利用的棋子……所以，老鬼只可能是——

李宁玉。

那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这个可能了。

想到这，龙川肥原上前开口说道：“李上校，关于这个问题我来解释一下。”

李宁玉的视线终于转移到他那去。见她已经稍稍冷静下来，并看了自己一眼，龙川肥原继续道：“是这样的，在吴大队身上还有些疑点没有解开，所以我就没有让他回自己的房间。等到这些疑问解开，我自然会放他出来。”

龙川肥原的意思不言而喻。果然，下一秒，李宁玉就点点头说：“我知道了。那我现在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当然可以。”

得到首肯后，李宁玉起身跟着龙川肥原和王田香一起出去。

“玉姐……”经过顾晓梦的身边时，一个冰凉又带着些许颤抖的柔荑阻止了李宁玉前进的脚步。

“放开。”李宁玉喊道。

“别去，”李宁玉冷漠疏离的语气让顾晓梦的心不由得一疼。她几乎带着哭腔低三下四地求眼前这个决绝地要去看自己情敌的女人，“可以吗？”

“李上校，您还去吗？”王田香站在门口，似是催促地问道。

“当然要去。”说完一个大力就甩开了顾晓梦拉着自己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龙川肥原已经走了，就剩下王田香在门口不远处等李宁玉。见她一个人出来了，王田香有些惊讶，因为按照顾晓梦的性格，应该是会追出来的啊。

于是他试探性地上前问道：“李上校，顾上尉她……”

“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过问。希望王处长不要多管闲事才好。”李宁玉立刻打断他，语气幽冷。

“是是是……”见套不出什么话不说，李宁玉还有点生气，王田香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个劲儿地低头认错，生怕得罪这个天才。

果然龙川大佐说得不错，女人是最薄情善变的。王田香不禁想起刚刚自己回头望了一眼房间里的顾晓梦，留给自己的只是一个缓缓蹲在地上、抱膝小声啜泣着的落寞背影。

李宁玉跟随王田香来到地下审讯室。由于已经入夜，虽然现在已经接近七月份，但是地下牢房的潮湿阴暗还是让李宁玉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大佐。”

龙川肥原听到王田香的声音，忙转过身，用手给李宁玉指了指身后的牢房：“李上校，吴志国就关在里面。”

“好的……”李宁玉正要进去，忽然注意到了旁边牢房的被日本兵重重地看住，好奇道，“大佐，这旁边关着的是谁？”

“哦，那是那个女gong，d何剪烛，她做完手术后就直接在那里养伤了。”龙川肥原看了看旁边的牢房道。

李宁玉点点头，余光却又注意到了在关何剪烛的牢房前面，还有一个被日本人重兵把守的牢房。

不用想她也能判断出来那里面是谁。

李宁玉不禁有些心酸。白小年和何剪烛也算是一对苦命鸳鸯，他们好不容易见了面，却是在这种生死相决的场面见到了对方，两个人都险些没了性命。现在紧挨着的牢房，算是他们能够彼此贴近的最大距离了吧。

等着我和晓梦，救你们出去。

进入牢房前，李宁玉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