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子赢南被抓的消息,如同一阵风,很快传遍了整个咸阳。
赢宇指挥手下甲士,在抓住赢南以后,故意没有即刻赶往宫中,而是在大街上慢慢走着。
他要用这种囚犯游街的办法,先从赢南身上讨回一点被羞辱的利息。
赢南自己却不以为意。
前世作为一个横店龙套演员,什么角色没演过,什么底线不能突破,赚钱谋生嘛,不磕碜。
与此同时,围观百姓的议论,也都钻入他的耳朵里。
“啧,七公子赢南,可真是咱大秦的名人啊!上次他被陛下责罚,这才没过去多久吧?”
“荒淫无度,喜怒无常,这样的人,就应该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一次,他又犯了什么罪?典狱司司长被关进典狱司,想想就很有看点。”
“奇怪,为什么他的样子那么狼狈,可是他狼狈的样子却让我怦然心动呢?”
“喂,你没事吧?你一个男的,对另外一个男的心动什么?”
“他真的好俊,我承认我移情别恋了。”
“夫人?!你——抱歉,我们现在是竞争对手了!”
画风渐渐变得奇怪,有男人和女人争吵起来,有女人和女人争吵起来,还有男人和男人争吵起来。
唉,我这该死的魅力天赋。赢南看着乱糟糟的人群,叹了口气。
眼见街道上一片混乱,赢宇的脸更黑了几分,他无奈敦促甲士,加快速度,将赢南押解入宫。
还好,后半段路上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阿房宫,嬴政的寝宫外。
赢南和赢宇刚刚站定,里头一道强硬浑厚的声音响起:“外面这样热闹,你们似乎并不在乎我王族的威严。”
赢南还没有多少反应,倒是赢宇,听到这句话时,已经惶恐地单膝跪地。
“启禀父亲,是儿臣为了捉拿犯人赢南,动静闹得大了一些,是儿臣考虑不周。”
“让他进来吧。”
“是!”
赢宇松开了赢南身上捆缚的绳索,后者舒活了两下身子,和赢宇对视一眼。
“不要忘了我们的赌约。”
赢南说完,而后昂首阔步地走进宫内。
这将是,他和传闻中的修行第一人,八境强者,千古一帝嬴政的第一次见面。
……
宫殿内,比外面来得冷清许多。
虽然是白天,但因为面积庞大的原因,还是点着零星的长明灯。
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正坐在榻上,他半撑着脑袋,随性恣意,另一只手握着一卷不知道是谁的上奏。
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年轻不少。
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还能依稀看出年轻时翩然俊逸的模样,因为久居国君之位的缘故,气势上有种迫人的积威。
这,就是嬴政!
但赢南再仔细看去的时候,在鬼谷子三个天赋被动的加持下,他又看出了更多东西。
嬴政坐在那里,他好像和整个环境融入进去一般,只能看到,却无法感知。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被天地元气不断排斥出去的不适感,在挤压着赢南。
在嬴政的身上,俨然糅杂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势,在相互融合,相互排斥,却在这一刻共存。
难道这就是,第八境吗?
“看够了吗?”坐榻上,嬴政率先开口了。他穿着一袭华丽衣袍,挥袖说话间,烛火明灭。
“父亲的英姿,儿臣永远都不会看得够。”赢南低着头,遵照记忆行了一个礼,同时说道。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道理,赢南两世为人,自然知道。
“哦?你似乎比起往常来更活络了几分。但是,你此番犯下重罪,光凭几分口舌之利,恐怕不行。”
听到这里,赢南摇了摇头。
“回禀父亲,儿臣固然有错,但儿臣觉得,这次的事情,并非错在儿臣。”
“哦?”
“鬼谷子,何许人也,大名鼎鼎的鬼谷先生。即便是父亲,当年也动用了十万兵马,历经数月才得胁迫入出谷。这样一位人物,只凭典狱司的看守力度,根本无法阻拦他离开。”
嬴政放下手头的上奏,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只是,在片刻后,他开口道:“继续说下去。”
“是!”赢南定了定心神,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继续说道,“所以,我推断。父亲将鬼谷先生关押在死囚之内,是一个局。至于这个局究竟是什么,以我现在的境界,还无法了解。”
“在这个局里面,父亲和鬼谷先生,都是执子之人。如今鬼谷先生离开,一定是已经找到了破局之法。”
“这就是你的猜测?”
是错觉吗?赢南忽然感觉到,那种被天地元气不断排斥的不适感,似乎消失不见。
嬴政重新拿起手上的那卷上奏,没有对刚才的猜测做什么评价。
“这本上奏里面,有一处我十分感兴趣,你在见到那女飞贼的第一时间里,下意识地喊了一声‘亏贼’。”
嬴政的话音刚落,赢南的后背就不由自主起了一层冷汗。
这本是赢南穿越前的口头禅。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都在嬴政的监视之下!
就在他脑袋内快速转动,想要找出一个合理解释的时候,嬴政又再次开口道。
“又与今人之贱人,执其兵刃毒药水火,以交相亏贼,此又天下之害也。出自《墨子·兼爱下》,看来比起法家,你更推崇墨家的思想。”
还可以这样的?赢南有种柳暗花明的感觉。
嬴政后面跟着的那个问题,不好回答。
如今秦国大力支持的还是法家,包括创立二十级封爵制的商鞅,和如今的丞相李斯,都是法家的代表。
如果在这样一个环境下,赢南公然表态自己更推崇墨家学问,那无疑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于是,赢南当即摇了摇头,道:“并不是。如今天下群雄割据,诸子百家争鸣,我既不推崇墨家,也不推崇法家。”
“哦?”
这是嬴政第三次被赢南的回答下意识地反问。
“不论是墨家也好,法家也好,甚至儒家也好,它们都只能是扮演着为君王家服务的角色。当君王需要以何种方式治理国家的时候,就是哪种学派盛行的时候。”
“所以,推崇这个词不合适,私以为,应当是‘驾驭’!所有学问,都需要了解,然后被君王驾驭,为己所用!”
赢南掷地有声的话,在空阔的宫殿内响起。
然后沉寂。
又过了一会,嬴政浑厚依旧的声音再次响起。
“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