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赢南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
“局面还能不能控制下来。我是说,这个,祖安家,祖安家学问,在咸阳的推广程度。应该不会很顺利吧。”
“哪能啊!闹呢!”蒙家军一拍大腿,瞪大眼睛道,“怎么可能不顺利!跟祖安学问相比,那些算个沙批球球儿!”
赢南眼神复杂地瞥了他一眼,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祖安人。
经过深入了解,赢南这才知道,自己离开前留下的那本祖安语录,到底给自己捅出了一个怎样的篓子。
诸子百家,许多学问,都做得很深。那些推广学问的人,大多都不是平民出身,他们和高高在上的修行者一样,俯瞰众生。
所以诸子百家的学问,即使有许多打着为民、爱民的旗号,但能够真正接受这些学问的人,却很少有普通人。
但祖安学问不同,那些文字乍一听十分粗鄙,仔细一想……更是粗鄙,但就是这样的话和文字,却更能唤起那些普通百姓的共鸣。
和文绉绉的学问比起来,哪有融入到生活中的祖安语录,更能够得到认可。
于是就这样,祖安文学正如同一场全新的病毒般,从典狱司辐射整个咸阳,再从整个咸阳辐射全国,乃至其他诸国。
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再加上日常聊天中,当一方说出祖安语录以后,另外一方气急败坏或者无法还口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祖安人又紧接着阴阳怪气地来一句:“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连回嘴都不会吧?没听过祖安语录?就这?”
就可以瞬间破防,杀人诛心。
连许多修行者之间,都开始效仿起之前赢南和楚国使团战斗时那样,一边战斗,一边飙起了各种垃圾话。
他们惊奇的发现,这些垃圾话比百炼武器还要有用,更像是精神层面的攻击,能够让对方防不胜防。
祖安学的风潮,就这样席卷蔓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七公子赢南,正坐在马车上,听得瞠目结舌。
他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千言万语,还是化作了一句。
“牛逼!”
就这样,在漫天的牛逼、给爷笑一个、干李良等喧闹声中,赢南押送着犯人,正式进入咸阳城。
上一次,赢南还是被作为囚犯,押解着走在这条道上。
上一次,他被万民唾弃,被所有人瞧不起,还是那个废物七公子。
赢南放眼望去,心中心生感慨。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衣着朴素的小女孩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她的衣服上有明显缝缝补补的痕迹,但她的脸上很干净,扎着两个羊角辫,看上去很是可爱。
她瘦弱的身体出现在赢南面前,从手中取出一朵花来,双手递到赢南身前。
“七公子哥哥,这是我送你的花!”
听着这个奇怪的称呼,赢南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伸出手,接过那朵不算新鲜的花。
“谢谢。”
在这个小插曲过后,赢南重新押解犯人,继续前进。
咸阳城的街道再长,也有尽头。热情的咸阳百姓渐渐变得稀少,赢南一行已经来到了内城。
奇怪的是,内城里面并没有戍守的甲士。八壹中文網
两边高耸的城墙,中间是望不见头的平坦石路。
赢南再往前走几步,他突然发现,变天了。
原本晴空万里的咸阳城,在下一秒蓦地阴云密布,漆黑的乌云很快将整个上空遮蔽。
明亮的两侧城墙,在漆黑中化作了两座蔓延绵长的黑色山脉,沉甸甸的带着气势压迫。
整个长长的走马道上,没有一丝风。
一滴雨从天空落下,撞在坚固的石路上,被粉身碎骨,四处飞溅。
这一滴雨后,像捅了娄子一样,整个密布的乌云里面,倾盆大雨轰然落下,一瞬间就将赢南和公输盘后人,淋成了落汤鸡。
赢南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就这眨眼的功夫,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了道路的尽头。
那是一把熟悉的黑伞。
撑着黑伞的人,只露出半个下巴,剩余全部被黑伞遮住,看不清楚样貌。
他的通身漆黑,一脚踩在地面的积洼上。
雨下得更大了。
赢南感受着快要被天地大雨淹没的感觉,他彻底明白过来。是有人不希望看到自己回来,不希望自己能够成功完成秦王嬴政的命令。
他今天已经释放过胜天一子。
在咸阳内城,这个距离秦王嬴政最近的地方,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伏击!
赢南的眼神冷冽起来。
“是你?”
对面的撑伞黑衣人没有做声,他只是重复着自己迈步的动作。
每一步踩下以后,溅起水洼,每一步踩下发出的咚踏声,都踩在了赢南的心跳上。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眨眼间,黑衣人没有撑伞的另外一只手上,蓦地多出一道凌厉剑芒。
锋利的剑芒破开雨幕,透骨的寒意顷刻间席卷赢南全身。眼见这一剑就要刺中,赢南突然抬起头。
他露出一个灿烂无害的笑容。
他再没有其他动作,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那夺命的剑芒刺中自己。
但下一刻,那些剑芒竟然直接透体而过,赢南依旧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保持着微笑。
黑衣人停下脚步。
他丢掉伞,微微扶起宽大的草帽帽檐,往下压了压。
就是这样简单的动作,那些雨滴突然全部停滞,就这样悬停在了空气之中。。
他再次抬起头时,赢南终于看清楚了对面黑衣人的样子,不,不能说是样子。
那是一个“无脸人”!
在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器官,就只有那一张脸,没有嘴巴、眼睛、鼻子。
如此骇然的一幕,赢南依旧不为所动。
“你是怎么发现的?”对面的无脸人虽然没有嘴巴,但还是有声音从他体内发出,被赢南清晰听到。
“发现?如果你说的是,我是怎么发现这里是一处幻境的话。”赢南伸出手,指了指对方脚下,“细节。你每一脚故意踩在水洼里,应该是想要营造步步紧逼的迫近感。”
“但是你忘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踩入水洼的鞋子上,总会有溅落的水滴才对。但是你的裤腿上,很干净。”
“……”
“雨那么大,这种细节,你也能够看得出来?”
“当然——看不出来。”赢南笑道,“你太蠢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咸阳。你在咸阳偷袭我?你是不把咸阳那两位强者放在眼里吗?”
“逻辑,从一开始就有问题。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笃定这场袭杀,只是一个逼真的幻境。我从什么时候中招的,应该是刚才那个小女孩手里的那朵花。”
“你想要以猝不及防的袭击,紧迫感,让我下意识出手。然后当幻境接触以后,那些包围着我的咸阳百姓,就会成了真实被我打伤或打死的。”
“我猜的没错吧?”
对面的无脸人,平静地鼓起掌来,与此同时,一张嘴巴出现在“空白”的脸上,那同样是一个勾起嘴角的笑意。
“真不愧是风头正劲的七公子赢南。”
“这次,只是一场试探。现在我能确认,你有资格跟我讨论接下去的事情。”
“今天晚上,咸阳城最大的群芳馆,我等候你的到来。”
说完这句话,赢南对面的无脸人再次撑起黑伞。
一道倾泻下来的雨水将他全部冲刷笼罩,冲刷过后,彻底消失不见。
当赢南再次回过神时,他还保持着刚才弯腰拿花的动作,他抬起头看到,那个送花的小女孩在人群中,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赢南若有所思地笑道:“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