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伊珊去在5点45分的时候去李记上班，进入冬季的南半球，夜也发的长了，5点半的光景天已经蒙蒙黑了，深蓝色的天空透着些许的神秘的感觉，伊珊走在去李记的路上，韩国区与中国区正好在火车站的两边，正好叫火车站分开，火车站有许多高大的树，这些树的低矮的树枝几乎可以碰到，树在深蓝的天空下，街道两旁的各式店铺灯火通明，深蓝色的天空，干净而静谧，透亮爽净的空气夹杂着冬季的清冷的温度，伊珊却早早的穿上了自己带来的长棉袄，心里想到：“这绝对是自己度过的最长的冬天了，想着自己在北半球的4月来，刚好过完了北半球的冬季，然后南半球在6月的时候又进入了冬季”，伊珊其实是大可不必穿棉袄的，只可惜伊珊只带了那么几件衣服，过渡的衣裳实在是没有，而她又因为减肥而吃的少，这样一来就更没有热量了，早餐是一个鸡蛋一片面包一杯牛奶，中午胡萝卜鸡肉糙米饭，晚餐吃的也不过一个90g的吞拿鱼罐头和一片面包一杯牛奶而已，想着自己可能要在李记来来回回端着端那的工作到晚上九点，其实伊珊心里是有点犯怵的，但是一想到乔骏，还有乔骏说自己不自律不努力的那些话，心理就发了狠，就是明天就死，今天也要把肥给减下来，所以就忍下来了。因而为了御寒，外面天气的寒和自己热量不够的寒厚重的棉袄倒是给了伊珊一点安全感，一点心理上的安慰“我是不冷的，我穿的很多啊”，因而也就坦然的走在路上，虽然才刚刚入冬而已，但好在街道上也有不少的人穿着小袄的，所以自己穿着厚重的长袄倒不显的太过突兀，一阵冷风吹过，伊珊心理想到：“好在自己有长袄加身，多冷我都不怕”。

来到李记，周日的晚上人依旧很多，伊珊进到李记得店了就自动提速进入“速走模式”。大步快步向点餐台下面放工作服的柜子那个方向走去，准备去那儿探取自己的黑色工作服。

只见老板娘一脸铁青的从后堂那儿走来，手上端着一只干锅的菜肴，小铁锅已经空了，里面的菜肴已是吃完了，一面走一面对跟在一旁的许海喋喋不休着：“说了这个干锅肥肠花菜是16号的，15号是干锅花菜，你怎么就端到15号去了呢？16号都快吃完了，15号的菜都还没上，15号的客人又吃了这道菜，这有没有肥肠你看不出来啊？你都来这里多久了，这个钱许海你要陪啊”。

许海是一个97年的来这边读大学目前在读预科的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小男生，平常也是个比较大咧的人，时常除了伊珊被老板娘念的多，另一个就数许海了，只见许海脸色也是铁青的发黑，这也难怪啊，这一道菜就是20澳币，他们的工资也不过是一个小时10块钱而已，这就是他们那些“廉价劳动力”的两个小时的工资，上错一道菜就意味着两个小时白做了，对于伊珊许海这些“廉价劳动力”来说，这确然是件很大不了的事，许海前不久搬家还被他的华人房东扣了一千元的保证金，前不久还在朋友圈里闹着要报警，问哪里有更多的兼职机会，对于此时的许海来说20块钱无疑是雪上加霜了，许海一脸黑的许海辩解道：“是vicky叫我端的啊”。

“你还辩什么呢？vicky在这里做了两年多了，一般不会出错的，而且你自己不会看啊，这里面有肥肠你看不出来啊！”老板娘道。

“她叫我端我就端啊”许海据理力争道。

“好了”老板娘不欲多说。

迎面看到了刚进来的伊珊，伊珊正在换衣服。不知是哪一点又引起了一向对伊珊看不顺眼的老板娘哪里的不满了，老板娘张嘴就是：“伊珊，你能来早点嘛？周末忙你不知道么？说了不要踩着点来啊，伊珊你就没有别的像样一点的衣服穿么？你看看你穿的都是什么东西啊，你跟那天天来的那个经常来店里吃饭的肥佬的老婆穿的一样的，可是人家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妈，已经四十多岁了，整天把自己也打扮跟个四十岁的中年妇女一样的，这里可是澳洲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请了个四十岁的大妈做服务生呢，一点朝气也没有，呆呆笨笨，死气沉沉的，你到底是从哪个乡下来的啊？”

伊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通给说的有点蒙，不知是因为吃的少，毕竟晚上只吃了一个吞拿鱼一片面包而已，导致血液供养不足，大脑是一片空白，都没有精力去思考老板娘说了什么，故一如既往的对老板娘的话无动于衷，只是把衣服换下来，放好，走出点餐台的隔间去到大厅，只见有一个客人在举手示意，伊珊便自点餐台拿上纸和笔去了。

来到二号桌，只见那个女客人问道：“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是什么啊？”

这个问题时常有客人来问，伊珊照旧答道：“红烧元蹄，剁椒鱼头，松鼠活鱼，小龙虾”。

“我想吃鱼，吃个鱼头吧。”坐在女客人对面的男客人说道。

“嗯，那就要一个剁椒鱼头吧”女客人道。

“好，剁椒鱼头”伊珊重复一遍并在纸上记录下来。

“在来一个夫妻肺片吧，小炒肉，就先这些吧”因是两人，所以女客人也没有点太多。

好，伊珊记下女客人点的菜，收走餐单，去点餐台电脑前下单，打出单子转身插到了出餐窗口的轮子上面，因夫妻肺片是一凉菜，插好单子后便转身跪蹲下来去自大冰柜下拿夫妻肺片，来做凉菜，夫妻肺片做好，伊珊正准备端上去。老板娘看到一把将伊珊拦下道：“急什么呢，告诉你多少次了，这凉菜不着急端上桌，热菜都没有到锅里去，你让客人就盯着着这一道凉菜，然后下一道菜半天不来，那不就招客人催么，这是几号桌的啊，“老板娘问道。

“二号桌的”伊珊回答道。

“二号桌还点了什么？”老板娘问道。

“剁椒鱼头，夫妻肺片，小炒肉”因是刚刚就点的，因而伊珊记得，但是依然是用不带感情的语调呆滞的回答道。

“剁椒鱼头有跟客人说因为是现蒸的需要四十分钟么？”老板娘问道。

“呃....”伊珊一阵沉默，继而又道：“我现在去说。”

“你现在跑去有什么用呢，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要跟客人说“剁椒鱼头”这道菜是现蒸的，需要四十分钟，这些话应该是在客人点的时候说，让客人自己决定要不要这道菜，现在单子打进去了，后面已经把鱼头放进蒸柜了，你再去跟客人说，万一客人不要了，这道菜你买单哦”老板娘道。

伊珊低头不语一阵沉默，其实她很想说：“今天是周末，待会儿肯定还会有别的客人要点这道菜的吧，即使2号桌客人不要了，放在哪里会有其他客人要的吧？”可是伊珊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这些话说了也只是遭老板娘的骂而已，于是就只是闷着头不说话。

“真是要给你气死”老板娘瞪了一眼伊珊道，自己亲自走过去对那女客人道：“刚刚看你们点了蒸鱼头，我们这的鱼头都是客人先点现蒸的，非常新鲜，但是要蒸四十分钟，不知道你们等不等的及呢”。

“哦，没事，我们不赶时间的”那名女客人笑道。

“哦，那就好，我那名服务员是新来的，所以不太清楚，忘记跟你们说了”老板娘道：“所以我就过来跟你们说一下，如果赶时间的话就换一道快点的菜。”

“没事的”那名女客人道。

老板娘回到点餐台。伊珊赶忙去水池边洗茶杯：“不能闲着，不能闲着”，伊珊这么告诉自己，拿起绿色为毛边，黄色海绵为体的小海绵沾上一点一旁一次性圆打包盒里的绿色洗洁精，一手是海绵擦子，一手是茶杯，奋力的洗了起来。

这时，3号桌的客人招手示意老板娘走了过去。老板娘立马笑嘻嘻的走过去：“怎么啦？”

“我们的回锅肉呢，我们这饭和这蟹黄豆腐都已经吃完了”那名学生样的女孩说道。

“哦，你们等等啊，我去厨房催一下”老板娘道。

老板娘来到传菜的窗口向里面喊道：“三号的回锅肉好了没有？”

负责接单和将菜材料配齐的小廖喊道：“三号都消单了，菜都上齐了啊，没有回锅肉啊！”

老板娘惊奇道：“啊？我来看看”，单上果然没有“回锅肉”。

老板娘走过去道：“不好意思啊，没点进去，要不现在跟你们炒。”

“怎么回事啊，我们吃完饭等拿到菜都半个小时了，你现在跟我说没点进去”那女学生生气道：“算了不用了，算账吧，再不会来你这家店吃饭了，怎么回事嘛！”

“不好意思啊”老板娘陪着笑脸拿着单子和钱回到点餐台收银处问：“刚刚是谁给三号点单的啊？”

“啊？是我”一旁洗杯子的伊珊回答道。

“伊珊，你怎么搞的，3号还有个回锅肉，你没打进去”老板娘斥责道。

“啊？他们没点回锅肉啊”伊珊的回忆道，在她的记忆里，她确实清清楚楚的记得三号就说了个：“蟹黄豆腐，两个饭啊。”

“你还将什么呢？客人还能冤枉你？”老板娘轻蔑的说道：“就不知道你是怎么干活的，一天到晚跟得了老年痴呆一样的，刚才那三号客人也说你一直在发呆，你是有什么心事吧？你也不想想看，两个人就点一个菜，就着一个白米饭吃可能吗？就不知道问一下啊？你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跟痴呆了一样的，而且跟你说了多少次点完单子把那些菜再跟客人确认一遍啊。”

伊珊默不作声，任凭老板娘在一旁说个不停，耳边已有些轻微的“嗡嗡”声在响，果然人是铁饭是钢啊，没有吃饱饭，脑子都转不动了，倒不是老年痴呆了，只是没吃饱饭，饿的头有点发晕罢了，那就难怪了。可能客人真的点了，但是伊珊饿的脑供血不足的“发了晕”的脑子也许恰如老板娘说的那样“痴呆”了，伊珊低着头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的听着：“伊珊，就你这脑子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考上研究生的！跟小时候得过痴呆没有好一样的，国内的研究生就有那么好考么？

伊珊，哎哟，我的天呐，我要是你爸妈有你这么个女儿我得愁死！一天到晚呆呆傻傻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一天到晚把自己打扮的跟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一样的，还这么胖，你将来哪嫁的出去！”

本来伊珊害死将阿q，装聋作哑的精神发挥到底的，听到这最后一句：“你将来哪嫁的出去”倒有些戳中痛处了，但伊珊还是闷声不吭的叹了口气，此时恰好下面有人伸手示意，伊珊忙像得了救赎般的走了过去。

写好单子，伊珊感觉到老板娘在点餐台的后面注视着自己，伊珊点好单后忙大声的既是说给客人听又是说给老板娘听的把单子上那些客人点的菜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以后，伊珊忐忑的拿着单子回到点餐台电脑处，输入台号然后将那些菜输入电脑。

这时老板娘蹲下去，打开底下的大冰柜，伊珊插好那单子，刚转过身就听到老板娘喊道：“哎哟，这谁弄呀，把这下面的料汁都撒出来了，丢在这里也不管，我就不会猜错，除了你伊珊，在也不会也别人弄的”，正好此时伊珊插好单子站在一旁，老板娘张嘴就道：“你把这油撒了你也不知道擦啊？你怎么做事的啊？”

伊珊莫名其妙的看着老板娘，都不知道老板娘是从哪里冒出这一番话的，顺着老板娘的手指看去，只见大冰柜的下面一层有一层红油，应该是那些凉菜的浇头撒了出来，但是伊珊从未见过下意识的道：“不是我啊，我今天都没有打开这个冰柜啊”

“你还犟什么呢，除了你还有谁啊？昨天你不是做了几个口水鸡”老板娘道。

此时伊珊再也忍不住了，好像不管什么事，都是伊珊做错了的，伊珊压不住火道：“老板娘，我问你，你亲眼看到是我了么？如果没有看到，那就冤枉人了！昨天晚上人那么多，又不止那几桌客人点了口水鸡，后面也还是有人点啊，还是有别的人做口水鸡啊”

“除了你还有谁呢？”老板娘轻蔑道。

“你不能这么冤枉人！伊珊道”

“我还说错了你！不是你端出来的么？”老板娘道。

伊珊气的心脏直砰砰砰的急跳（也有可能是饿的）“就算是我端出来的，但是最后放进去的不是我啊，而且每天晚上快结束的时候，这里面的汤汁会加满的啊，也许是后面放进去的人洒的呢，本来就不是我！”

许是被伊珊突然反抗的气势吓倒，又或是老板娘确实没有亲眼看见，更可能是老板娘不欲做更多纠缠道，故不耐烦的道：“好好好，不管是不是你，我现在叫你擦掉，你还有什么话说，你拿我的钱，我还支使不动你啊，别说了，你过来擦就是了”

“擦可以，但你不能什么都说是我，你又没有看到，你凭什么这么说，你看到下面洒了油，你叫我过来擦不就行了，你为什么一定说是我洒的？”伊珊带着委屈的哭腔喊道。

“哼！你还有理了！上次linda也弄洒了，她很快就自己擦干净了”老板娘道。

是了，linda，伊珊突然想起这个来这里打工的“富二代”，这个linda伊珊其实只见过一面，但是伊珊从vicky的嘴里听说过她，一来到澳洲就买了一栋别墅，是个富二代，在所有的服务员里面，所有人都挨过老板娘的骂，唯独这个linda，不管她点错菜也好，打破东西也好，老板娘从来不会说一个字，“她又不靠这个，她每次晚上下班打包回去的菜都是她工资的好几倍啊”vicky的话还在耳，伊珊突然意识到，老板娘自她来了以后，不管大错小错，任何看不顺眼的事都在骂伊珊，不就是因为她是“打工度假签”么，用老板娘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来一趟澳洲”不容易啊，是了，比这些“留学签”，本身就是这边的一些人当然是不如的了，反正做的最短，不骂伊珊骂谁。

伊珊一边用抹布擦着冷冰冰的冰柜里的红油一边哀伤的想到，鼻子有点酸，眼眶有点湿。

突然好像是应证伊珊这个想法似的，只见老板娘又道：“这个单子是谁插的，这个是后点的菜，怎么插到这后面来了，等会儿又找不到菜，伊珊，肯定又是你，你做了这么久你怎么......”

“啊，那是我刚才插的，因为刚才前面插的太满了，我一只手端着菜不好移动，就先插在后面的”自后面上完菜的vicky回来刚好听到老板娘问那单子的事，随口回答道。

听完这对话，伊珊的眼泪终于还是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伊珊把头埋进冰柜里，像一只“鸵鸟”想在冰柜里把眼泪掉一掉。

“你怎么擦这么久啊！擦完赶紧洗抹布，前面的桌子还等着抹布用呢！”老板娘走到冰柜前想一看究竟，怕伊珊趁机偷懒，却看见在一手拿着抹布一手掉泪的伊珊。

老板娘嫌恶的说道：“哭什么哭，要哭回家去哭，你别吓到我的客人！在干什么呢？你到底跟不跟活，不干活就滚，说了等抹布用”。

伊珊深深吸了口气，止住泪，一鼓作气将抹布自里向外拉着，将红油全部吸进了抹布里，站起身来去水池边，倒了些洗洁精在全是红油的抹布上用力搓洗。

伊珊将水龙头打过去，想着用些热水能将抹布上的油洗干净，老板娘不是等着抹布用么，热水的白气自抹布上冒起。老板娘见到白气大惊小怪道：“哎哟，伊珊，你怎么用这么热的开水洗抹布啊，你知道天然气有多贵么？你是七老八十了是吗？你就把自己看的这么精贵啊？这么精贵就别来餐馆打工啊。”

“热水能把油洗掉啊！”伊珊轻声说道。

“你都加了洗洁精还有什么洗不干净的！”老板娘挤了过来，将水龙头转回了冷水，冬天的冷水还是有些冰凉，但伊珊已经不在乎也感觉不到了，她奋力搓着抹布。刚好另一边的水槽里摆着的大红色的长方形的塑料筐里也是积满了茶杯，洗完抹布，伊珊又开始洗茶杯，一边靠在水池边稍做休息，肚子饿的心慌的很脑子已经由最开始的“空白发昏”状态开始到分泌“灰色”念头状态了，各种负面的想法和情绪涌上来，好像抑郁了。

一边想着刚才老板娘说的话：“胖女孩嫁不出去了”。

这句话勾起了回忆，在自己高三复读的那一年，她的亲生母亲，但是把她丢给亲戚的不管她的亲生母亲，在听到她要复读一年的时候曾经冷嘲道：“伊个胖还要去复读一年，以后更嫁不出去啦！”。

是啊，所有人都在对她说：“嫁不出去，嫁不出去！”

伊珊悲观的想：“有什么关系呢？不嫁就不嫁咯，独身的穷人才可怜呢，对不对？有钱的富人是会过的很幸福的”，另一个声音说道：“放弃吧，放弃吧”。

伊珊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乔骏的那一张脸对她说道：“到了三十岁你还没嫁出去一定会发疯的，女人过了28基本上就是困难户了，很难会有男人要她了”

”伊珊想到乔骏，心里的悲哀，脑里的抑郁更深一层了：“我就想像正常人一样啊，一样吃，没那么多磨难，没那么多嘲笑，没那么多“孤单嘲笑，对不对？有什么关系呢，我想我是可以适应一个人的了，我可以的”突然小时候的种种过往在眼前滑过：

蒙牛来了啊...

死胖子啊，你天天吃了什么啊？

臭胖子你今天踩屎了吧……

哎呀，死胖子来了，大家赶快跑啊.....

伊珊想着想着想着，手里洗着洗着，好像胖子、下巴有疤、身体不好、跟着爷爷长大的留守儿童兼被嘲笑到大的身体不好下巴有疤的死胖子……到底是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呢？走吧？好吗？伊珊，走吧，走吧，离了这世界离不这苦痛的，不友好的、嘲笑的世界好不好？好不好？此刻伊珊的脑海里浮现一幅画面：“22号，蓄满水的浴缸，里面躺着被一池血水泡着的自己，被割开的手”这么想着亦是个安慰

人在巨大的痛苦的时候，有时候想想活不下去了，我只是还可以选择死，虽然不能选择生，至少还可以选择离开，这么想着，伊珊的苦痛好像暂时减轻了一些。

她想着那一幅割腕的画面想着：“骂吧骂吧……反正我就要走了，

“没人爱我没关系啊，反正我就要走了，嫁不出去嫁的出去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都要走了……

“吃正常就胖，那就胖吧，就要带着这具吃一点就胖的身体离开了...

“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反正我也要离开了，反正我也要离开了.....”那幅画面萦绕在伊珊的脑海，这么默念着，痛苦减少了不少。

其实是这样的，很多时候死于人是一种解脱不是么？很多人被迫来到这人世间走一遭，莫名其妙又深恶痛绝，伊珊记得自己曾经看的那部纪录片《选择死亡》里面说的就很好啊：“很多人被迫来到这个世界，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利，一旦有人决定要走，就应该尊重，因为选择生命的权利也是一种生而为人的权利啊”。

其实伊珊不知道的是：“其实有的时候想到死不过也是一种疗伤方式，真正想死的人早就不管不顾的去做了，闷声不响的投到河里去了，只有不想死的人才会在死前弄出这样或那样大的动静：“哎呀，我不想活了，我想死了，你们都别阻止我”，其实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帮帮我吧”，挺好的，很多时候，人其实都有其一套“自救”“自治”的系统，就像是生病了会发烧，饿的不行胰岛素会分泌，都在敲打鞭策着你：“该吃点东西了”“该怎么样了”但减肥就是这样一种与本能自身做斗争的事。大约就像乔骏说的：“能减下肥的必定有强大的自制力，而你伊珊，却没有，没得救了，你到底指望我喜欢你什么呢……”，一想到乔骏，伊珊定了定心想到：“不，就是死，我也要把肥减下来，就是死，我也要看到瘦下来的自己”。

坚定了“死前也要看到瘦下来的自己后”伊珊仿佛坚强了一点，黑色的物质被拨开了一些，神志清明了一些，云游的六神也略略归位，洗完最后一个杯子，伊珊放下海绵，看见一盘菜自窗口送出。

伊珊上前端起菜，抬头看着单子，找到了桌号，她端着菜往后走去。

在前面通往后面的甬道里，伊珊小心翼翼的端着盘子，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她咽了咽口水，已经晚上8点了，为什么还有人吃这样多，这样油腻的菜肴，这些人为什么就不胖呢，天下这么多人，为什么独独胖我呢？伊珊肚里饿的一阵阵心慌，手上端着这一道佳肴：“孜然羊腩排”伊珊端着孜然羊腩排向后院走去，低着头仔细端详着孜然羊腩排，事实上她这些菜都仔细端详了个遍，好像看着就可以用目光分到一点那美味，虽然色香味只看到了“色”，只见那羊腩排一块块的油光发亮的堆在青色的青椒和白色的大蒜里，放了许多酱油耗油孜然，蔬菜也全都覆盖了油脂，青白深红油滋滋的那叫一个漂亮，只是端在饿的发昏的伊珊的手里可真的是一种酷刑啊，这一画面无异于上邢啊，饿的已然发了昏的伊珊端着美味佳肴，大脑已经在分泌“灰色物质”了，被骂了一晚上的伊珊，饿的发昏的伊珊，努力端着菜“速走”的伊珊。

伊珊上完菜回到前面，老板娘见伊珊来就赶忙吩咐道：“你站着干什么呢？你看看那框子，餐巾纸都没有了，还不赶快去院子里拿点纸来！我不叫就不动是吧！”

伊珊其实蛮高兴的，因为餐巾纸是放在后面甬道的货架上的，只要能离了老板娘，干什么都是好的。

伊珊去拿餐巾纸，餐巾纸在后面后堂与前面过度的院子里，只不过是在置物架的最上面，置物架上摆的是油盐酱醋之类的小件，伊珊搬来梯子，爬了上去，仰头伸手探着身体去拿装在纸箱里面的纸巾，小心翼翼的抽出一叠叠长塑料带里独立小包装，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就算老板娘再怎么说她慢，但小命总归是要紧的，又没有保险，为了这一点事伤了自己不值当，伊珊颤颤巍巍的但小心翼翼的爬上小铁折叠梯子，把那标有纸巾标志的大箱子拉了出来，箱子很大很重，不可能搬下来，只能是在货柜的顶端将里面的纸拿一碟出来，伊珊打开箱盖，身高不够，刚好够到，但要将关着的箱盖打开却要略微点脚，伊珊吃力的在梯子上踮起脚来，尽最大努力伸手去够箱子的纸盖，终于打了开来，伊珊拿出一独立塑料带包装的一叠出来，再将其关好，纸箱推回货架，举久了头，伊珊一阵晕眩，她将手里的纸放在梯子顶端略休息了片刻，没了晕眩的感觉，便爬了下来。

伊珊回到前面将纸巾在前面红色的筐子里面码好。趁着老板娘不注意飞快的瞟了一眼时间：“9：01”，看到这时间，一阵轻松在伊珊心头滑过，好像是一块大石头放下了，“啊，终于是熬完了今天晚上了”伊珊这么欢欣鼓舞的在心里想到，正准备下班，这时许海却走过来说：“老板娘，我今晚有急事，不能做到十点了，就下九点吧！”

“有什么急事啊？这活还没有干完啊，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啊！”老板娘埋怨道，她是最讨厌员工不提前跟她打招呼就要离开或是不来的，因为照她说的：“影响她安排工作，耽误饭店的正常运行”，虽然她自己就经常在今天有你的班的这一天，甚至是前十分钟打电话通知你：“你今天不用来了”，更有甚者，像有的人即便是来了店里，只要是有免费“试工”的，她也会立马叫你走人的。

“伊珊不是在么”许海自己去自己的排班表上给自己改时间，刚好看到伊珊是下晚上9点钟的就说道。

老板娘不答话，但是没有办法了，许海坚持要走，老板娘冷冰冰的道：“那好吧，伊珊，你就做到今天晚上十点钟吧”那口气好像是给了伊珊天大的恩惠似的，这也难怪了，在老板娘的眼里，她多给你上一个小时的班就是多让你赚一个小时的那十块钱啊，那可不是天大的恩惠么？虽然没有问伊珊是否愿意留下来，怎么会问呢，不是应该感恩戴德么？可是伊珊走路已经开始打飘儿了，手脚冰冷，头晕晕的，感觉实在不能坚持便冒大不违道：“老板娘，我也有事啊，干不到十点！”

此时许海已经走了，老板娘见没有人可以干活，又以为伊珊是故意的为难她气道：“伊珊你是故意的吧？你以为我每人干活故意为难我吧？”

伊珊不做声，她实在是干不动了啊，身体太累了，但见老板娘动怒她又怂了，转身去拿报纸，喷水壶来准备擦点餐台前面的玻璃，老板娘见伊珊开始干活，便不再说什么，另外一个留下来的vicky开始擦微波炉，将剩饭打到铁盆子里用保鲜袋封好送到后面封房，顺便自后面带来了扫帚开始扫地，伊珊擦了玻璃，收洗茶壶，摆好桌子，脸色已然发青，嘴唇发白道：“老板娘，我真的有事，要不我干到九点半吧，活都已经干的差不多了”

老板娘看了一眼时间道：“嗯，离九点半还有十分钟，vicky地快扫好了，你去后面拿拖把，把地拖了”。

伊珊无可奈何的去后面拿桶和拖把，自后面的大立柜的一角的白色筐子里倒一些漂白水，又到前面用热水器下面的小铁桶装了一小桶的热水倒了进去，再加上一些洗洁精，因想着要在十分钟内将地拖完，伊珊急忙忙的用拖把将地面拖着，但手上实在无力，拖地又快，因而看上去好像只是用拖把沾着水将地面打湿了一样，果然这样“磨洋工”的活计儿没能逃过精明的老板娘的双眼，她只看了一眼伊珊拖的地便道：“你拖地这样拖啊？就是将地面打湿了一下，你做的事根本不值一钱啊，你就这样做事的啊！我怎么就请了你这么个人啊！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伊珊拿起拖把，欲重新将地在拖上一遍，手上也使着劲儿，但在老板娘看来却还是“不值一钱”，她看着又拖了一遍的地道：“哎呦，算了算了，你先走吧，vicky呀，你把地再拖一下啊！伊珊，你今天就还是算9点啊，你后面干的活根本不值一钱”。半个小时五块钱，一个星期的鸡肉，但伊珊实在是无力与其争辩什么了，就默不作声的换下自己的工作服，穿回自己的大棉袄回去了。

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黑漆漆的冷清清，冷风不时吹过。虽然身上很冷，老板娘蛮不讲理，但总算是把今天晚上给熬过去了。就这一点已经让伊珊心里松了口气了。这么想着，伊珊掏出手机，想看了一眼确切的时间，发现有一些微信信息。

都是许婷发来的信息道：“13，下班了吗？下班联系下我，我得交学费了，陪我去下commonwealth，我要往学校的账户里打钱，我一个人不敢去，不安全”。

伊珊看到这个消息后很是奇怪心想：“找乔骏不就好了”，因回复道：“我刚刚下班，你钱存了么？乔骏不在家么？你怕不安全，你找乔骏不就好了，他不在么？”

“我不知道啊，”许婷很快回道：“我整整一天都在房间里面，没有出门，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伊珊想着很晚了，因而微信乔骏道：“你在家么？”

“在”乔骏很快回道

“那你陪许婷去一下commonwealth啊，她得往学校账户上打钱”伊珊道：“她找我陪她去，她说不安全，可是你不就在家么？”

乔骏不答话。

“乔骏在家啊，你找他陪你去吧”伊珊回道。

“你先过来再说啊“许婷回复道。

伊珊想了想，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

伊珊到了16号，门已经打开了，许婷的房门也是打开了，一片狼藉，，许婷在房间，在一片狼藉里东找找西找找，时而翻下这里时而翻找一下那里。

“我来了”伊珊说道。

这时乔骏也自房间里走出来，伊珊看到乔骏尴尬极了低头对许婷道：“婷婷啊，既然乔骏在家里，你找乔骏陪你去呗，我今天晚上走了一晚快累死了，现在都快10点了呢！”伊珊站在许婷的门口，看着许婷一身睡衣还没有要出门的迹象便如此对许婷道。

许婷大约因要找的东西没有找到，还是听到伊珊的话也觉得不太好意思因而站在房间里说：“哦，那好吧，你先回去吧，我等会儿找乔骏陪我去呗”。

“嗯嗯，我先走了”伊珊看着站在走廊里的乔骏点点头：“那待会儿你陪她去吧，我先走了。”

伊珊回到22号，洗好澡，在床上躺好。问乔骏：“钱存好了？”

“她哪里是找你陪她去存钱啊，很明显是想找你借钱啊，她这点小聪明根本瞒不过别人啊，我今天一天都在家，她不叫我陪她去，她叫你陪她去，很明显是想找你借钱啊，刚刚我陪她去银行，她就问我借一千澳币啊。”乔骏回道。

“啊？我哪里有钱啊”伊珊回到。

“我也没有啊，我的钱都交学费了，她要是早点问我借兴许还有”乔骏道。

“那她的钱呢？”伊珊问道。

“之前乱买东西买掉了呗”乔骏回答道。

“嗯”伊珊想到了许婷的那个一千块的芙拉的包和她的一千块的miumiu的小羊羔皮鞋由衷感叹道：“好像是哎，她要是不买包跟鞋其中的一样，她的学费不就有了么真不懂她唉，我说过多少遍了，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为什么花那么多钱去买一样又不能吃又不能喝的东西啊！弄的学费都不够，怎么办啊！”

“我也没有办法，只有500块多余的借她，实在不行就去卖呗，一个人200，勤奋一点一晚上就有一千啊”乔骏道。

“你别这么说，唉，没办法，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早点睡觉吧，晚安”伊珊道。

“嗯”乔骏道。

第二天便是周一，一般来说，周一的时候李记的老板娘会给每一个员工安排好排班表，然后以短信的形式发送给每一个员工。

伊珊一般是上星期一三五的全天和周六周日的晚上，一般差不多有35个小时。

周一早上十一点二十的时候伊珊快速的将自己的中午饭----鸡肉糙米胡萝卜饭盛在小碟子里放在冰箱旁边的微波炉里转热来，准备吃了中午饭去李记上班，因到了冬时令，由之前的11点到下午3点改到了12点到下午3点，因而伊珊十一点二十吃中饭，二十分钟吃中饭，十一点四十去李记刚刚好。

吃完中午饭，伊珊正准备出门，短信提示音响起，伊珊低头一看是屏幕上显示的是：“李记老板娘”

伊珊点开短信，仔细一看。

只见短信内容是：“伊珊，你这礼拜就上周六晚上到10点和周天晚上到9点。”

伊珊看了短信后，心向下一沉，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四加三也就是七，也就是工作有35个小时锐减到7个小时，一个礼拜的房租是140块，连房租也是不够的，伊珊懊恼的想道：“是时候要找新的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