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明卖完了鱼，其中最大的一条，被一个工队买走，说是要请村长王富贵吃饭，缺一个镇席的硬菜。

卖完之后，李小明沾点口水开始数钱，就这一趟，他就赚了三千六百五十块钱。

这样下去，只要三天，就能还上赵三的钱。

李小明背着只剩两条鱼的背篓，径直往家里走。

而此刻，已经是正午时分，家家户户都有了炊烟，不少家庭的厨房里面，传出鱼肉的香味。

小孩极为罕见的乖巧的坐在板凳上，一手拿着一根筷子敲着碗，时不时的看向厨房的方向，口水吞咽的动作，都极为可爱。

李小明回到家中，爹一样保持着跟走的时候一样的动作，一样在剥着玉米，旁边剥好的，已经有满满的两大箩筐。

李小明放下背篓，李建德自然能看到，里面的两条大黄鱼，一条约莫四五斤。

他诧异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没想到，儿子去了半天，竟然真的捉了两条鱼回来？

两条接近十斤，那就是值近三百块钱。

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运气好罢了，不可能一直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能侥幸捉两条，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李建德并不知道李小明捉了一背篓鱼的事，李小明捉到鱼之后，只在大榕树停留了一会儿，后来发生了石文成突发心梗的事。

那些人看热闹都来不及，咋还会来通知老李头。

李小明打来热水，帮父亲翻身，用湿毛巾擦拭父亲的后背。

天气炎热，李建德又没办法自主翻身，劣质的衣衫夹杂着汗水不停的侵害他的皮肤，使得整个后背无比通红。

李小明心中有些酸楚，看样子，得抓紧时间挣钱，把父亲的腿治好，他就不用承受这样的痛苦了。

“儿子，你下午要去卖鱼吗？”李建德轻声问道，近三百块钱的鱼，虽然不能阻止卖田的结果，但是好歹也能贴补一点家里。

李小明摇了摇头，说道：“今天不去了。”

李建德继续说道：“明天卖的话，可就卖不起今天这个价格了，不过也好，明天你妹妹就放假了，你去卖了之后，顺带接她回来。”

李小明说道：“爹，我不打算把这两条鱼卖了，这其中一条，我打算给捕鱼的王伯，另外一条，咱们今晚红烧。”

李建德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犹豫了半天，只是说出一句，“我又不爱吃鱼。”

李小明愣了愣，随即苦笑，父亲哪里是不爱吃鱼，以前过年吃大黄鱼，鱼还在锅里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看到爹吞口水。

每次最好吃的两份月牙肉，还有鱼肚子上的肉，都是给他们兄妹二人，自个儿抱着鱼头，还说什么鱼头没刺，好啃。

他哪里是不喜欢吃鱼？只是不愿吃一百五十块钱的鱼罢了。

“爹，没关系，吃了就吃了，明天我再去捞。”

李建德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儿子既然馋了，那就依他吧。

整个下午，李小明都陪着父亲，剥着玉米，跟父亲一起一边干活，一边拉家常，觉得这就是生活。

从进入大学开始，似乎再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光。

傍晚的时候，李小明给王伯送鱼去。

王伯家的条件并不好，老伴已经走了好几年，儿女也不在九湖村，算是一个独人。

李小明走之后，他在李小明的捕鱼的地方撒网收网搞了很久，只是可惜的是，一条鱼都没捞着。

等到他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看着家家户户吃着鱼，他的心中也有一些苦涩。

为什么同样的地方，自个儿就是不行呢？

想着今日的晚餐，应该也是和往常一样一叠咸菜配稀饭，与别人香喷喷的鱼肉相比，确实是寒酸了些。

“王伯，我送条鱼来给你。”就在他出神的时候，李小明的声音传了出来。

王伯疑惑的想了想，送鱼？我听错了？

“王伯！开门啊！”

王伯这才反应过来，忙急忙慌的开了门，就看到李小明手中拿着一条鱼，笑吟吟的看着他。

“小明？你咋来啦？”

李小明说道，“今儿能捕这么多鱼，还得多谢王伯你。”

“这不，我就拎着鱼来看你了。”

王伯回想起今天的事情，他似乎并没有帮李小明做了什么。

唯一做的，就是提醒这个地方没有鱼，结果人家反而捕了大把的鱼。

这让他的劝诫都变了味道，他还怕李小明觉得他老头子是不想让小明捕鱼，才故意说有鱼的地方没鱼。

他看着李小明干净的脸，心道这后生哪里是觉得我帮了他，只是觉得小老儿过的凄苦，才拿条鱼来接济我罢了。

想到这，这位老渔夫不禁鼻头一酸，差点流下泪来。

李小明将鱼递给王伯，随后看了看王伯屋子的陈设，三间屋，西边是厨房，中间是堂屋，左边是里屋。

厨房已经倒塌了大半，顶上无瓦，只有一层塑料膜艰难支撑着，屋子外面，摆了不少捡回来的纸箱瓶子。

而王伯本人，身上都没有几两肉了。

李小明心中暗自叹息，九湖村，实在是太穷了些。

他穿过大门，朝着里面走去，一边撸起袖子，一边朝王伯说道，“王伯，我帮你把鱼处理了。”

王伯听到这话，踌躇了蛮久，想说什么，只是到底没有说出来，只是偶尔余光看向厨房顶上的塑料膜。

这条鱼如果不吃，他就可以用这条鱼换些瓦片，把这厨房修补好了。

但是人家送的鱼，好心好意的，你总不能说你别弄，让我拿去卖？

随着李小明木槌敲打鱼脑壳的声音响起，王伯心中的苦楚，也随之化作一声叹息。

李小明自然知道王伯在想什么，所以他先一步把鱼杀了。

他要让这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好好的吃一顿晚饭。

“王伯，我这次来，除了给你送鱼之外，还有一件事儿。

我想请你以后跟我一起捕鱼卖鱼、我给你开工钱。

一天一百块，你觉得怎么样？”

王伯愣住了，随后似乎才反应过来李小明说了什么。

一天一百，一年就是三万多块，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三万块，整个九湖村，有多少人一年挣的到三万块？

想到这，他不由得觉得生活有了盼头。

“小明，一百块，会不会太多了些？”

李小明摆了摆手，“以王伯的手艺，一百块，值！”

“小明，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老渔夫鼻头再度发酸，只是再也没法忍住泪，瞬间老泪纵横。

李小明处理着鱼，闻言转过身，笑着说道：“好好跟我捕鱼，就算是感谢了。”

王伯忙不迭的说着一定一定的话。

老渔夫家中传出久违的香味，炊烟袅袅，像是燃起的生机。

老渔夫舌头都快融化了，四斤的鱼，他一口气干了三斤。

李小明走在路上，只觉得浑身轻快，原来扶弱，会让人浑身舒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