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早产儿,大脑发育比其他小孩慢了一截,别人会走路,她还没学会说话,上了小学,才逐步开始跟上别人的节奏。
平常说话是很正常的,但一紧张就会结巴,直到上了初三彻底改过来。
听人说,她小时候,摔在楼梯口里哭,美婷就坐在那里看着她,甚至有些冷漠,后来还是她自己哭累了爬起来的。
在她模糊不清地记忆里,已经不知是真是假,还是她臆想出来的。
美婷喜欢穿白裙,站在阳台迎着夕阳吹风,风摇摆着她的裙摆,她会张开手去拥抱,那场景就像一幅美人图。
她会指着电缆线上的小鸟,温柔地回头对着她说,
“要是像鸟儿一样有双翅膀就好了。”
婴儿车上的小孩,咧着嘴咯咯笑。
画面一转,昏暗的房间里,一对夫妻在说话。
“你把工作转回国内不行吗?”
“为了我,为了孩子。”
“婷,明年我就回来。”
“这话你都说几次了?”美婷愤愤地站起身,
床头柜上的台灯被她甩在地上,“刺啦”的一声,玻璃碎成了一地。
婴儿被屋内的动静吓到了,哇哇大哭了起来,家里的保姆赶紧进来抱了出去。
“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美婷过来揪着他的领口。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黎方舟叹了一口气。
“这口红印是怎么回事?”
“哪有口红印?”黎方舟搂着她,她的臆想症又发作了。
美婷喃喃道,“没有吗?”,她又凑上去看了一眼,“原来是我看错了。”
三岁半的记忆,黎思已经不太记得了,偶尔会有那么模糊的片段。
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闪电劈到的树砸电线杆,小半个南城都停了电,难得那个女人让她跟着她一起睡。
透过闪电光,女人脸色惨白,她看见床头柜上放着很多瓶瓶罐罐,
“妈……妈,糖……糖。”
“这是大人糖,小孩不能吃。”
“糖……”
她闹的实在厉害,女人烦躁地拧了一点给她吃。
她觉得不好吃,后来她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美婷吃了很多安眠药,第二天送去医院时,已经没了生息。
她穿了她最爱的白裙,嘴角还带着笑,
得到了小鸟的翅膀。
……
“她就在我身边睡着了,再也醒不过来了。”黎思皱了皱鼻子,呜咽的语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醒不过来了。”
……
宋嘉淮揉她的头发,“她不是不爱你,只是生病了。”
“生病了吗?”黎思喃喃。家里对于她妈妈的事,很少提起过。
至于当初发生了什么,她只能靠着自己的想象和模糊不清的记忆。
“嗯,她得了臆想症和忧郁症。”
宋嘉淮把她抱在自己腿上,脑袋靠近自己的胸腔,指腹轻轻擦拭掉她眼角的泪珠。
他也是听自己父母说的。
黎方舟因工作原因要出国。
美婷不想两个人分开,抛下在国内的工作陪他去了国外,当起了全职太太,照顾小孩。
但她无法适应国外的生活,文化差异,习俗习惯大相径庭。
没有朋友,黎方舟的工作也很忙,不能时时刻刻陪着她。
那时候刚生了黎革,小孩子又吵闹,她的心情越来越沉默。
抑郁症也是那时候得的。
黎方舟也是后知后觉发现她的情况,带着她和黎革回到了南城。
美婷自此跟黎方舟两个人开始了异国生活。
美婷重拾自己画画的工作室,可她已经有三年没有动笔了。
已经找不到当年的那种感觉。
她复出画的第一幅水墨画,被群嘲水平不高。
她给了自己很大压力,一直想恢复前面的状态。
越这样她越没有灵感。
后来又怀了黎思,那时候她已经被确诊为重度抑郁,情绪低落,又不稳定,有一段时间甚至不敢见人。
生了黎思后,黎方舟回来陪了她半年。
以为她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下来,又出去工作。
黎方舟走后,她的病情更严重了。
最后又查出了有臆想症,一直臆想黎方舟,出轨。
黎方舟冤枉极了但又没有办法。
后面的事,她大概也知道了。
黎方舟回来面对的只能是冰凉凉的墓碑。
……
“思思,无论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陪你走过春夏秋冬,长街小巷。”
宋嘉淮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语气很柔,很诚恳。
黎思愣了一下,竟被他那抹笑撩得心神荡漾,脸颊泛红,索性把脸藏在他的怀里。
“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她哭着笑了,“怪让人脸红的。”
“因为感觉到你难过,想安慰你。”
“哥哥的小红豆,要开开心心的才行。”
世界很美好,请给他们多一点温柔。
……
黎思认真起来是很投入的,以前都是黎思粘着他。
现在反过来是宋嘉淮成了望妻石了,每天只能站在门口,看着她蘸着颜料画画,又不能出声打扰。
很多人都看不懂这画的是什么,因为只有一半,
但她知道。
这是用红豆叶,枝条,藤蔓,花构成的墨色翅膀。
交稿的那一天,黎思回到了学校,遇见了莫语。
她也是来交稿的,没想到她也报名了,毕竟她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
交稿后三天才出结果。
“红豆,你交上去了?”辛月小跑过来,站在她面前喘了一口气。
“嗯,交上去了。”黎思点点头,她站在相思湖边等了几分钟。
“要是得奖金了,请我吃饭嘛?”辛月苦着脸,“我最近被那许曜生虐惨了。”
“请请请。”黎思嘴里敷衍着,从口袋拿出一颗黄色包装的巧克力,递给她。
很多人都觉得她是为了那二十万,但她只是不想成为遗憾而已。
“我现在肚子一点油水都没有。”辛月自然地挽着她,顺便把巧克力包装撕开,咬了一口,
“嗯?甜的。”
黎思笑,“不喜欢吃甜的吗?”
这是她最喜欢的奶香味巧克力,不怎么苦,她每次无聊的时候就嘴馋,宋嘉淮就给她买了点小零食放进包里。
“不是,挺好吃的,还有吗?”
黎思又掏出了两颗放在她的手里,“没有了,只有其他的你要不要?”
“你的口袋怎么都老是有吃的呀!”
辛月不客气地拿着她的包包挑了挑,嘴里嘟囔着,
“像哆啦a梦的百宝袋一样。”
黎思眼角弯弯的,脸上露出了浅浅地酒窝,“哪有那么夸张,他给我放的。”
“他。”辛月一脸坏笑,“不错,深得朕心,我同意了。”
“你同意什么?”黎思敲了敲她的脑袋。
“同意你们在一起啊。”辛月吃着她给的巧克力。
“我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用得着你这个小妖怪来同意?”黎思打趣道。
“哈哈哈哈,红豆你要不要脸,有这么夸自己的嘛。”
“我说的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