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注南阳局势的不止朝廷这方，广宗，黄巾大营，号称大贤良师、自封天公将军的道人张角盘坐在祭坛之上，香案上摆放着香烛祭品，袅袅青烟被风吹斜。

“大哥，前线来报，皇甫老贼依旧坚守不出，我们从各县收集来的粮草，白白被那些异人劫了！”

道人眉眼不动，一颗心好似远方的天穹，亘古难易，壮汉连唤几声无果，只得在另一处蒲团上跪下，口中还念念有词：

“曼成兄一死，南路黄巾即崩，长社又迟迟不下，这汉庭真就气数未尽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又何苦起这刀兵，白白流血丢命！”

浑身腱子肉，皮肤呈小麦色的壮汉低声发着牢骚，右手还捏着蒲团的一角反复揉搓，真就把人给急死了，战局已经对峙许久，可他的大哥张角依旧是不愠不火。

“先是元义兄遭难，又是曼成兄殉道，神上使这个称号莫不是被克得慌，怎么一个个都活不长——”

刷拉，凶悍的气息鼓荡开，壮汉胸口一沉，抑制不住的从蒲团倒飞出去，七八米高的祭坛，壮汉滚了七八下才落到地上。

等他将眼前的金星甩去，将要起身时才发现他的大哥，已经站在他面前，正用骇人的目光紧紧盯着他。

“最后那句蠢话，是谁说与你听的？”

被千万信徒尊为大贤良师，力抵的张角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如果眼前之人不是他的同胞兄弟，怕是已经没有活路了。

张宝睁大了眼睛，先是迷茫和恐慌，在察觉到大哥的盛怒后，他下意识地就觉得悔恨，但当他觉察到自己亲哥哥眼中的杀意时，壮汉的脸一下白了！

“哥，你跟我说句实话，我是不是猜中了，成为神上使的人是真的会死？你告诉我，马元义还有张曼成的死，是不是和这个鬼称号有关！”

张角的眼神越发冷厉，他再出声，只是一巴掌将张宝的脸抽歪。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这怎么可能！”

壮汉从地上起身，吐掉嘴里的一颗碎牙，满口鲜血朝张角吼道。长兄如父，从来不敢跟张角大声的张宝，这一刻却像个发狂的疯子。

“这，是天意——”

看着与自己争执的胞弟，张角终是叹了一口气，他始终绷着的威严，也尽数散去，变作颓废。

“什么天意，狗屁的天意！大哥，你不是说，我们就是要掀翻头顶这天吗？”

张宝觉得荒唐，说句不客气的话，他们都是造反的人，大哥还是反贼头子，现在居然提什么天意。

“因为，它还没死啊！”

张角眸子瞪大，以几乎变调的尖锐声音喊道，在朝张宝说出这句话后，他鬓角的头发瞬间染霜，原本半黑半白的发色此刻竟然变得全白！

“大，大哥...你！”

“莫再出声，莫再言语，你直接起身去阳翟，准备接应波才吧。”

一大口黑血吐了出来，张角愤愤地看了看头顶的天，终是郁郁不敢言语。

张宝的拳骨绷紧，狂猛的罡气在头顶汇聚，他仰头看向风平云阔的天空，阳光还算灿烂，却令人遍体生寒。

“你想死吗？畜生，给我停下！不该有的心思别有！”

听到张角猛烈的呵斥，张宝眼中的恨意渐渐隐去，他面朝张角跪下，像最普通的黄巾信徒一般叩拜着。

张角只觉心神恍惚，难忍的、难受的、煎熬且酸涩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出来，自己弟弟的心意他懂，他也曾发誓庇护信徒，让每一个信仰他的人都能活下去。

“明明可以无声息的落幕，你为什么，又让我看到未来呢？”

张角真的很想骂这贼老天，倘若命运既定，何必让他来做这个大贤良师？倘若命运不定，又为何给他一个必然失败的结局。

自从目睹那双金色的眸子，身沐天威之下，张角仿佛成了朽木之躯，再无半点能耐，面对着黄巾必然消亡的结局，他又能改变什么呢？

这，毕竟是上天注定了的！

“苍天呵，你为什么不死？”

白发散乱，木簪斜支，张角的目光望向长社方向，好似望穿了一座座城池，直接凝聚在那个面带几分儒雅的黄巾将领身上。

颍川，长社，依山而建的黄巾大营中，体型不算宽广的波才靠着椅背小憩，奉命探查归来的斥候连同一方小渠帅就那么躬身站在账外，等候传唤的同时又生怕闹出半点动静。

“云方呢，可曾探明那些异人的动向？”

大约小半个时辰，账内响起波才的声音，这名小渠帅连忙带着斥候入内拜见，对于波才，他们是真的恭敬。

“启禀波帅，我派人询问了十几个异人首领，他们之所以倾巢出动，仅仅是为了将山上的草木砍伐干净。”

云方带着几分犹疑的说道，数百万的异人在山野中奔走，见曹就除，见树就看，大半个上午过去，不止他们扎营的地方寸草不生，整个长社城方圆五十里内，都别想见到一点绿色。

探听来的消息让云方始终不敢相信，所以他才带上斥候一同回报波才，方便询问。

“知道了，这些家伙，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波才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说道，自兵围长社他已率兵强攻十一次，却连城头都没攀上去一次，皇甫嵩比朱儁难对付，这老匹夫是抱定了死守城池的主意，搞得波才是一点脾气没有。

眼瞅着秋日将至，草木将枯，波才故意把大营放在草木成堆的山上，就是为了引诱皇甫嵩来袭，可惜因为玩家的“先知先觉”，这个计谋已胎死腹中。

“拖得越久，对于我们越发不利，义军的人数太多庞大，每天粮草的消耗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我们虽然劫掠了许多颍川世家，却都是小打小闹，得到的粮食已经快吃到头了.......”

令两人退下，波才开始思虑，他的食指在案上有节奏的敲动，他是很想继续跟皇甫嵩耗下去的，但没有粮食该怎么办？

“能动的几乎都动了，陈、荀、钟...这几大世家绝对动不得，除非大贤良师亲临，该死的，这些异人坏了我大计！”

忽然，一道精光在波才眼前闪过，正所谓无毒不丈夫，异人如蚁聚的方式给了他启发，既然长社城攻不下，那他索性就不攻了！

“传令全军，自长社城十里外挖掘鸿沟，宽三丈五，深七丈，皇甫老匹夫，你既然不来攻，那就困死在城里吧！”

深挖鸿沟的工程量不可谓不巨大，但他波才现在手里最不缺的就是人，甚至他压根就不需要真的去挖，只要摆出这幅架势，皇甫嵩就不得不出城同他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