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意跟容太后聊了半天的话本子,直到容太尉的妻子容夫人带着儿媳外孙来永寿宫跟太后请安,她才起身告辞。
太后刚回京,这几日来拜访的人应该会络绎不绝。
饮冰跟在她身后,负责搬运太后送她的这些话本子。
楚意见她不太高兴的样子,道:“回头分你一半,你想要风流王爷俏尼姑还是温大医历险记?”
饮冰指尖点了点其中一本:“风流王爷。”
“没问题,本宫先看,你看完给寻春,寻春看完给枕雪。”
饮冰这才弯起蓝色的眼睛。
太后依依不舍的看着楚意离开,直到望着那宫门一炷香的时间,明镜才提醒道:“太后,容家夫人他们来一会儿了,要通传吗?”
太后摆了摆手,戴上佛珠,淡淡地说:“见了容隐,哀家乏了,懒得再见他们。”
明镜心道,您刚刚跟永宁公主笑得前仰后合的时候,可是精神得很。
她当然没说出来,正要出去通报,太后叫住她,又道:
“对了,你让容夫人转告容隐,他不是不服老吗,等羽林军练好了,就去练南府军,南府军练好了,就练新兵,正好少掺和些官场的事。”
“奴婢明白,”明镜笑了笑,“奴婢还会告诉容夫人,说此举不是帮顾家,而是帮小公主。”
“这话好,她可是做梦都想让小永宁做自己孙女的。”
太后满意的低下头,翻开话本的第一页,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许久,她含着笑意,自语道:“小永宁呀,祖母来帮你喽。”
容太尉出宫后就回到府里,收拾起自己的行囊。
正思考着训练羽林军该从何做起,他的发妻容夫人从宫中回来,将太后的话原封不动转告给他,素来劝说他放权养老的容夫人,这次却说他还年轻,身体健康,鼓励他重新出山。
容太尉明白自己姐姐的意思,次日,他上奏说明了一番,都没等皇帝答复,就背上行李赶到羽林军驻地。八壹中文網
他才不帮顾家,但他帮小公主。
答应练羽林军与南府军后,容太尉觉得自己年轻了十岁,正值壮年!
容太尉就是这般说干就干,雷厉风行之人。
楚霆骁看到奏折的时候,容太尉已经在羽林军住两天了,太尉不服老,主动帮大燕练兵,又没有真的掌军权,他能说什么呢?只能下旨让容太尉名正言顺一些。
羽林军中,接到圣旨的苏玄被迫配合容太尉。
原本公主让他配合李四月,他已经很不乐意了,要不是看那小子的确资质不错,是个做将军的料子,他才不会悉心传授他兵法武艺。
要知道,他连太子面子都不卖。
现在,羽林军中又来了个位高权重年纪大的太尉,苏玄心中不免烦躁,他从不认为羽林军这几千纨绔们能成什么大事,可陛下和永宁公主却一直往里面投银子军饷,前段时间连军械都换成崭新的,这要是最终也没练出什么效果,那些投入岂不是浪费?就算练出一支强军,除非蛮戎打到京城,否则,根本用不上他们啊。
苏玄心中如此想着的时候,容太尉的魔鬼操练开始了。
三天后,苏玄彻底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将羽林军全权交给四月,头都不回的进宫做自己的暗堂统领。
这老将军,才三天,简直练得他脱一层皮。
他这个统领都如此,就别说羽林军的普通兵卒。
可是,面对容太尉高强度的操练,近五千的羽林军将士,竟几乎没有一人撂挑子。
羽林军驻地的宽阔校场上,一队队年轻的将士们,正咬紧牙关,背着沉重的负重奔跑着。
炎炎烈日,汗水大滴大滴从每个人的额头滚落,他们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透,每跑一步,就激起校场上的尘土,连带着脸上都是火辣辣的灼烧感。
可是,他们没有一个停下脚步。
作为主簿的四月还坚持在最前面,年迈的太尉还身先士卒,身旁的同伴袍泽还前行着,他们这些年轻人,有什么理由说放弃?
而且他们心里清楚,公主为了骗,啊不,请早已不理军事多年的容太尉来,肯定付出了很大代价!
没有公主,他们永远只是一群家道中落的破纨绔,在羽林军中混吃等死,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
身上的战甲,手中的兵器,兜里的赏钱,这些都是永宁公主所给予!
他们决不能让公主失望!
“太尉说了,强军必先强体,如今羽林军就是这样。”
当苏玄将军中的情景告诉楚霆骁后,楚霆骁抚掌而笑。
“朕之凤雏,御国之羽翼,可一飞冲天!”
乾元殿内,回荡着皇帝豪迈爽朗的笑声与感叹。
得知楚霆骁这么高兴,楚意破天荒的上了次朝。
既然父皇这么高兴,那她不得让他更高兴嘛。
容太尉不在,顾及着她爹微弱的面子,楚意没搞特殊,与其他官员一样站着上朝。
大燕朝堂上有四五名女官,但都是礼部闲职,唯有一袭锦衣红氅,鸾凤金簪的楚意,站在了武将一行。
——其实参军也不算武将,主要是没人敢接近永宁公主,她站在那里,几乎自成一列。
上朝时间无比漫长,楚意打了个哈欠,很快就昏昏欲睡。
龙椅之上,楚霆骁见楚意快睡着了,防止她直接栽倒,忽然大喝一声:“说得对!”
正在报告今夏雨水情况的工部尚书,被皇帝这一嗓子,差点吓趴下。
楚意一激灵,睁开双眼。
她按了按太阳穴,目光梭巡,看到舅舅顾成蹊正站在她对面。
见楚意终于看自己了,顾成蹊对她使了个眼色,放在身侧的手轻轻一弹。
下一刻,楚意发现自己手里多了一颗青梅。
她对顾成蹊勾唇一笑,借着宽袍衣袖遮面,将青梅吃进嘴里,终于被酸得清醒过来。
此时朝会已经过半,御史大夫冯嘉站出来,扬声问道:“敢问陛下,大燕可是以孝治国?”
楚霆骁眉头一皱:“别跟朕兜圈子,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冯嘉见皇帝这么说,索性不装了,大声道:“若大燕以孝治国,那太后已回京五日,此五日,皇后未曾向太后请安一次,是否算是不孝!?”
楚霆骁瞳孔一缩,楚意也眯起了眼眸。
冯嘉这是在......挑拨太后与皇后的关系?一顶不孝的帽子扣到顾桑桑头上,还真是狠啊。
冯嘉身边的礼部侍郎柳安仿佛不经意的说:“怎,怎么不算呢......”
“放肆!”楚霆骁怒道,“皇后乃一国之母,岂容尔等妄议!”
“陛下息怒。”
见皇帝愤怒,百官都跪了下来。
楚意盯着冯嘉,回忆起来。
这名素爱谏言的御史大夫,前世倒没有投降也没有主张议和。
因为,就在亡国前几个月,新科状元陆如霜敲登闻鼓,状告他曾在多年前主持春闱时贪墨受贿数目巨大,还打压同僚,残害恩师!
也不知陆如霜拿出了什么证据,冯嘉被判了秋后问斩。
他每日直言不讳,自诩清白孤高,不畏权贵,乃大燕第一谏臣言官,实际上,他自己就是最不干净的那个!
太后刚回宫,容太尉“倒戈”向了顾家,为她去羽林军练兵,显然,此举让这些人坐不住了。
拿母后未去给祖母请安做文章,挑拨皇后太后关系,也就是挑拨容家和顾家的关系。
尴尬的是,顾桑桑沉迷种菜,这五日来,的确没去请安......
因为皇帝发怒,朝堂上安静了一会儿,此事本来要揭过去,丞相范谦走了出来,温声道:“许是皇后娘娘后宫事务繁忙,还未来得及探望请安。”
楚霆骁幽深的眼底掠过一丝冷光,抿紧了唇。
冯嘉道:“陛下更是日理万机,不也日日去请安吗。何况皇后的永华宫和太后的永寿宫相隔不到一里,同在后宫之中,怎就能忙得一次都去不了呢,难道皇后娘娘比陛下还要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