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和种师中最终还是决定即刻封闭东京城门,派军一万分三路包围皇城,力争将王霖就地剿杀在宫城之外。
其余两万禁军在城中三大营就地待命。
龙德殿上,董启亮等人心怀振奋,议论纷纷,等待着王霖被诛的好消息。
而李纲等少数朝臣面色阴郁,一会望望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的官家赵佶,一会目光投向正在与种师中窃窃私语的太子赵桓,心沉似水。
当然,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王霖这回已成瓮中捉鳖,难逃一死。
显赫一时的渤海郡王,名动天下的伏虎神将,就此将成为永久的历史了!
李纲心中暗叹:王霖啊王霖,汝何以如此迂腐,明知京师布好陷阱,还要义无反顾往里跳么?
吴敏站在李纲身侧,轻叹道:“李相,王霖不得不来,因为大义在朝廷。他的伏虎军镇军权已经被朝廷下诏夺去,他归青来,纵然勉强仓促起兵造反,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他只能仰仗官家恩宠不衰,冒险进京一搏,或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李纲苍首怒颤:“吴相,汝可知此刻大宋内忧外患,再起内战,必被金人所趁?尔等有没有想过,杀一个王霖,换一个种家起势,又有何等区别?”
吴敏沉默片刻,又道:“种家军与王霖不同,种家历经百年,为国镇守边陲,老夫相信种家忠义为国,不会动摇大宋根基。王霖年少,根基浅薄,骤然掌握大权,难免得志张狂!”
“不论怎么说,王霖手段过于狠辣,终归有滥权之嫌。关键是他自恃官家宠信,接连妄杀文臣,已经引得朝中公愤,此时若不杀王霖,朝廷必定动荡不安!”
吴敏深沉的目光又投向了种师中和赵桓身上,压低声音道:“李相,老夫其实也不愿意走到这最后一步,然,太子与种家联手,大势在他,大义在他,兵权在他,你我虽贵为文臣之首,但又能奈何?”
“老夫只希望,死一个王霖,能换来朝廷数十年安定。太子虽然急功近利了些……但若太子登基,官家禅位为太上皇,绝了其他皇子的心思,对大宋来说,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只要王霖一死,西军姚平仲等诸将定能很快接管青来,纵有些许反叛,也不会形成气候,李相不必多虑了。”
皇城司指挥使周武匆匆进殿来报:“太子殿下,太尉,王霖率三五护军往宫城而来,其数百护军归于郡王府,末将已派皇城司兵马将渤海郡王府围困。”
赵桓大喜:“如此,传令下去,大军齐出,务必要将王霖斩杀于明德门前!”
赵桓坐在龙椅上双眼微睁,眸中怒气一闪。
他这个皇帝还在呢,竟然被当成了摆设。
皇城司指挥使竟直接向太子报告。
而赵桓和种师中急不可耐跳出来,已经摆出了杀王霖、逼他禅位的明显迹象了。….赵桓心念一闪,突然想起了延福宫外竹林中那条密道。
但他旋即又心中轻叹,王霖麾下不过区区千把人,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勇勐盖世,也阻挡不住数万大军的就地剿杀啊。
……
晓月苑。
茂德帝姬赵福金面色煞白,怔怔望着嘉德帝姬赵玉盘。
赵玉盘幽幽叹息:“妹子,没想到王霖不听劝阻,执意回京,他只带了一千护军,此刻被挡在城外,而他自己则率几名随从进宫面圣来了。”
“本宫进宫的时候,明德门已经紧闭。种师中和太子提前将三万京营禁军调进城中,进驻三大营,目下东京十六门紧闭,王霖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赵福金浑身颤抖,突然就往外冲去:“我去见父皇!
!”
赵玉盘死死拽住赵福金,哀声道:“妹子啊,父皇也被太子圈禁在了龙德殿,这回,不要说王霖,就是父皇……怕也是要禅位了。”
……
龙德殿上,群臣鼎沸,而殿外,却骤然传来激烈的喊杀对战之声。
而接下来,不及种师中作出更多反应,王霖已经仗剑一步步走进大殿,而殿口被一群紫衣虎神卫团团封锁。
赵桓面色陡变。
宫城封闭,殿外五百皇城司兵马守卫,王霖从何而来,难道他真是天神下凡,从天而降么?!
赵桓突然想起上次王霖平恽王赵楷叛乱时的种种近乎神迹的表现,心中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冰冷的寒气来。
满朝文武惊呼连连,却是下意识让开了去路。
王霖安步当车,腰挎宝剑,一袭青衫上血迹斑驳,他面色冷漠,却有一股杀气直冲苍穹。
赵佶勐然睁开双眸,复杂地望着王霖。
赵桓下意识后退数步,避在了种师中身后。
种师中暴喝一声:“王霖,汝想反叛耶?竟敢啸聚龙德殿,仗剑逼宫?”
王霖直接无视了种师中,静静望向赵佶。
他眸中的杀气如同实质。
赵佶心中畏惧,后背冷汗直流。
王霖突然按剑躬身下去:“官家,臣到底犯了何罪,以至于朝廷要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连给臣自辩的机会都不给,就要将臣不告而诛,剿杀在天子脚下?”
赵佶嘴角嗫嚅一会,终化为一声长长叹息:“王霖,是朕对不住你……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若想反,那就反了吧,朕不怪你。”
在这满朝文武当中,还真是赵佶最了解王霖。
他知道以王霖的个性和城府,他若没有万全把握,必不可能以身犯险。
既然他这个时候出现在宫里,那想必种师中提前布置下的三万禁军,对他来说,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了。
至于王霖如何做到的,他很难想象。
王霖笑了笑,转身望向赵桓,澹然道:“太子,你与种师中串谋,煞费苦心,一步步引我入彀,无非是想杀了我。”….“但所谓诛杀功臣,至少也得有几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
赵桓定了定神,冷笑道:“王霖,本宫不知你如何潜入宫禁,但你可知,种相公麾下三万禁军都在城中,你纵然挟持了本宫与众臣,今日也难逃一死,而随后,朝廷便会以谋逆罪,诛你满门!”
种师中冷视王霖:“王霖,老夫给你一个机会,你若速速束手就擒,认罪伏法,老夫会待太子殿下承诺于你,此事就诛你本人,不会株连到你的家卷,给她们留一条生路!否则……”
种师中话音未落,王霖如冰山般冷漠的声音就顺势震荡在大殿中:“老匹夫,你竟敢以我的家卷来要挟我,甚好!你给我听清楚,若我家人出半点意外,我会杀尽你们种家满门,一个不剩,鸡犬不留!”
众臣心中一颤。
王霖并未发狠和歇斯底里,但他杀意之决绝,没有一个人听不出来。
种师中面色阴沉,牙关紧咬。
此时,似是隐隐听闻殿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喊杀之声,众臣猜测是宫禁宿卫和禁军正在剿灭王霖带进宫来的人马,董启亮这才有恃无恐,硬着头皮站出来怒斥道:
“王霖,汝私通韦妃,秽乱宫闱,滥权妄为,妄杀文臣,苛虐皇子,拥兵自重,可谓罪行累累、罄竹难书,此刻又仗剑逼宫,谋反之意昭然若揭……人证物证俱在,汝还敢狡辩称无罪乎?”
董启亮本以为自己登高一呼,便会有数十人鼓噪相随,但这会儿,他望望自己身后,却无人敢站出来了。
那几个他的铁杆小弟,都缩在人群中,垂首不语。
王霖嘴角噙着一抹讥讽:“还有么?还有谁,我还有何等罪名,今日,当着官家、太子和文武朝臣之面,不妨说个透彻!”
“董启亮,你知我为何瞧不起你们这干所谓的言官么?”
王霖按剑缓步行去,“往往以个人之私利,便捕风捉影、妖言惑众,动辄罗织罪名,排除异己!其行可恶,其心可诛!”
“你说我谋反之意昭然若揭,可我来问你,以与江南盐商勾连,疯狂收受贿赂,在淮南老家圈占农田千顷,建园林庄园数座,富丽堂皇堪比皇宫,庄园中豢养美女数百,你意欲何为?”
“你与两浙转运使钱钟书、杭州造作局、苏州供奉局主事串通,假以花石纲之名,聚敛民财,贩往西北牟利,将罪名推给官家和朝廷,而自个儿赚了个盆满钵满,这便是你口口声声宣称的忠于大宋社稷江山,忠于赵宋皇室么?”
董启亮颤抖道:“王霖,你莫要血口喷人!
”
“董启亮,我从不说没有根据的话。你与江南盐商、贪官及西北晋商勾结的罪证,往来账目,书函证物,我已经送往大理寺衙门。还有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王霖拔剑而出,遥指董启亮及一干文臣:“尔等不是说我滥权妄为,妄杀文臣么?我今日不妨给你们交个底,这一回在幕后罗织罪名构陷我的所有人,无论是谁,我必将除恶务尽!”
“放肆!王霖,你当真要谋反吗?!”
赵桓知道自己不能不站出来了,否则,就算是今日诛杀了王霖,他也会失去朝臣之心。
王霖转过身来,奇道:“太子,难道不是你与种师中谋划多时,不就逼着我造反么?我今日如你的意了,你反倒不乐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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