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被俘以来,王霖并未见过被打入滑州大狱的完颜宗弼。
这便是在后世各种话本传奇上频繁出没的金兀术。
什么“岳飞大战金兀术”……还有“金兀术搜山检海”,诸如此类。
简而言之,其实,似乎,很牛逼的一个人。
在滑州沦为王霖的阶下囚。
宗泽这一次来滑州,除了抚军之外,还有一项特别任务,赵佶反复交代的,要带金兀术回东京。
赵佶害怕王霖一怒之下,把完颜宗弼给杀了,与金人结成死仇。
这种想法不能不说是一种很荒诞的逻辑。
金人都大举入侵你的国土,屠戮你的百姓,几乎长驱直入破了京师,都这样了,作为大宋皇帝的赵佶,居然还担心下步与金人反目成仇?
仇恨度拉得还不够?
非得把连皇帝在内的数百宗室全部掳走至上京苦寒之地,任人宰割任人骑,才算死仇?
王霖心知肚明,即便到了那个时候,赵佶也未必就多恨金人,他后来不是在金国也孩子照生?
且不说这些废话。
也就是说,在赵佶心里,其实现在还是存在与金人议和的空间。换言之,他不想打,想和。
想和平共处,但问题是你却没有建立和平共处的五项原则。
指望低头、赔款、送女,能换来和平么?天大的笑话!
王霖知道赵佶的德性,所以一直没有同意将完颜宗弼解往京师处置。
他担心赵佶会背着他,把完颜宗弼给放归金国。
……
滑州大狱。
宗泽冷视着趺坐在牢房中闭目养神、长发披散、面容肮脏的完颜宗弼,道:“你便是那金国的四皇子么?”
完颜宗弼睁开浑浊的眸子,扫了宗泽一眼,冷笑道:“本皇子正是完颜宗弼,你又是何人?”
“本官,大宋龙图阁大学士、开封府尹、东京留守宗泽!”
完颜宗弼嗤笑一声:“原来是位宋国的文臣,宗泽?无名鼠辈尔!”
宗泽缓缓道:“本官是不是无名之辈无关紧要,关键是你如今是我大宋的阶下之囚,生死握于我大宋之手,汝还敢嚣张?”
完颜宗弼批了撇嘴:“若非王霖,汝这大宋早就如辽一般灭于我大金之手。阶下囚又如何?你这宋国皇帝,敢杀本皇子么?”
“若本皇子死在宋国,我大金必举倾国之兵,将你宋国踏为齑粉!”
“好大的口气!前番两战,被我大宋兵马斩首四万余众,再不退出我国土,天兵所至,汝金人必死无葬身之地!”宗泽怒斥道:“完颜宗弼,汝可知否?!”
“哈哈……”完颜宗弼轻蔑一笑:“你宋国兵马是个什么怂样子,你自个不清楚?你们宋人常说,胜败乃兵家常事,本皇子一时大意,败在王霖之手,倒也认栽了!”
“但若你们宋人以为,我大金灭不了你宋国,那真是瞎了狗眼……且去看看契丹人的下场!”….宗泽一时语塞。
他当然并未因为王霖胜了两场就生出狂妄自大之心,宋金实力悬殊,抗金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宗泽比任何人都清楚。
完颜宗弼冷笑着,又闭上了眼睛。
宗泽面色不变,轻轻走出空气浑浊的滑州大狱。
王霖等候在大狱门口。
宗泽躬身道:“王爷,本官奉官家之命,要押解这金国四皇子到京,还请王爷通融一二。”
王霖澹然摇头道:“不可。以官家畏惧金人之心,必会将完颜宗弼放回,绝不可以。”
宗泽叹息道:“王爷,毕竟是官家旨意,公开抗旨,怕是不妥。”
王霖不动声色道:“宗相回复官家和朝廷,就说完颜宗弼气息奄奄,不宜行动。若强行将他带回京师,死在半道上,也未可知。”
宗泽深望王霖一眼,缓缓点头道:“本官明白了。王爷,本官这就返回京师,接下来的战事,悉数赖于王爷用心、用力,本官在京师等候王爷再传捷报!”
“宗相,你可转告官家,只要我王霖在一日,绝不让金人马踏大宋帝都!
但我一线将士的粮草辎重,万不可中断、扣减、贪墨,还请宗相与诸位臣工允诺,除我后顾之忧。”
“王爷放心。前方将士誓死血战,朝廷后勤自不会耽搁。”
宗泽翻身上马,带着他的使团成员急匆匆返回东京而去。
他倒不是害怕,而是他知道王霖意欲过河与金人决战,他必须尽快赶回京师,安排京师防务,避免万一被金人趁虚而入。
王霖深沉的目光望着宗泽一行远去的背影,这才转身向燕青道:“完颜宗望的使者到了?”
燕青点头:“回王爷,是完颜宗望的副将,金国宗室拔离速。”
拔离速……金国勇将,开国功臣。
王霖心念一闪,挥挥手:“走,随本王去会会这位金国大将,看看完颜宗望意欲何为。”
……
滑州州衙。
四十出头的拔离速身材雄壮,体格魁梧健硕,一脸络腮胡须,气势不凡。
他带着百余金军护卫午间时分渡过黄河,求见王霖。
拔离速昂首阔步走进州衙,凝视着端坐在公桉之后身穿蟒袍、头戴紫金冠的王霖,深吸口气,缓缓拱手道:“在下拔离速,大金国使者,见过驸马爷!”
拔离速实际当日在上京也出现在阿骨打的欢迎宴会上。
他此刻称“驸马爷”而非大宋齐王,无非还是代表着金国很大一些人的微妙心态,宁肯承认败在完颜什离的驸马手上,也不愿意承认败给宋人。
自欺欺人而已。
王霖澹然一笑:“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拔离速,有话就说吧,本王军务繁忙,只能给你一盏茶的时间。”….“驸马爷,我大金太祖皇帝曾有遗诏,只要驸马爷肯归顺我大金,便册封你为宋王,将宋国之地割裂于你称王。
二皇子今命本将前来,再次重申,我大金愿与你永为父子之邦!”
王霖忍不住笑了。
“你回去转告完颜宗望,若他肯归顺我大宋,本王愿意代大宋天子,册封其为金国王,向我大宋纳贡称臣,如何?”
拔离速似乎早知王霖不会被这些打动,也不发怒,反而平静笑道:“驸马爷,我大金兵强马壮,契丹人百万大军尚不能抵抗,旦夕间国灭族亡,你莫非认为,就凭你这数万兵马,就能挡得住我大金铁骑乎?”
“你们宋人常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太祖皇帝看重驸马爷,并以公主配之,此等恩宠比天高、比海深,驸马爷莫要不识好歹才好。”
王霖缓缓起身:“说完了没有?”
拔离速面色一变,拱手道:“举国富贵就在驸马爷一念之间,还请驸马爷三思而后行!”
王霖骤然拔出腰间佩剑,清亮的剑光一闪,噼向身前木桉。
木桉发出轻微的震颤,随后就是清脆的撕裂之声,瞬时断为两截,断口异常平整。
“拔离速,汝金人侵我国土,杀我同胞,宋金之间已是死仇!我大宋官民百姓,不分老幼男女,皆将誓死抗金,至死方休!”
“回去警告完颜宗望,即刻率军退出我大宋国土,本王既往不咎,若仍执迷不悟,让他洗干净脑袋等着,本王自会仗剑来取!”
拔离速面色震惊。
王霖面前的公桉至少厚约巴掌大小,却被王霖一剑噼开,这该是何等的神力!
剑光耀耀,光寒心骨。
拔离速凝声道:“罢,王霖,那我两国,便唯有决一死战!”
王霖冷然道:“滚!”
……
拔离速离开州衙,带随从纵马驰离滑州。
他奉完颜宗望之命前来,说降王霖只是幌子,他真正的用意是刺探宋军的动向,以及往东京游说赵佶。
麾下诸将反复要过河与王霖死战,但完颜宗望压住不准。大概也只有拔离速这等心腹,才明白完颜宗望心中真正的想法。
畏惧不战,肯定不至于。但完颜宗望终归是要保存实力,他在焦急等待太原会战的结果。
拔离速带人离开滑州不远,突然折返向东,绕过滑州,往东京方向疾驰而去。
听完燕青的禀报,王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来。
他就知道,拔离速来见自己是假,去游说朝廷才是真正目的。
“不必管他。想必完颜宗望要与官家议和了,这恐怕正中官家下怀,朝中那群文臣又可以欢天喜地、大肆庆祝大宋国威无敌了……”
王霖转头望向东京方向,讥讽道:“不知道金人会索要多少赔款?多少女人?”
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朝廷上那些高官、权贵还是没有认清金人的本性。
果然是大怂王朝。
有怕死无耻的武将,还有懦弱自私的文臣,更有无能昏庸的皇帝,立国以来,一直如此。
真宗皇帝朝,辽人入侵,边境烽烟刚起,参知政事王钦若等人就撺掇皇帝迁都江陵。
可即便是这么个无耻奸佞,竟然深得几代宋帝信任,死后被追封为太师、中书令,谥号文穆。
是宋代宰相之中死后抚恤最好的一个。
真是天大的笑话。
而与之相比,以身殉国的张叔夜,如今下场又如何!
而即便是现在,王霖两战大捷,天下军民精神振奋,正当合力抗金之际,居然还有文臣在皇帝耳边宣称“金兵人如虎、马如龙、上山如猿、下水如獭,其势如泰山、中国如累卵。”
大宋养士数百年,养了一群酒囊饭袋都不如的败类出来。
王霖倒是想让这群跳梁小丑继续蹦,看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王霖又道:“传本王密令于诸将,全军备战,今夜子时过河,突袭相州!”
燕青吓一跳:“王爷,滑州一线不留兵马?若金人趁虚而入,东京危矣!”
王霖冷笑:“破了正好,也省得本王再费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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