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霖笑笑:“前大宋武惠王曹彬之后。曹家为累世勋贵,光耀名门。曹家有一女,名唤曹秀儿,年方二八,人品端方,美貌可人……”
后面两句话王霖没有说,此女还擅骑射。
韩嫣呆了呆,突然道:“王爷,是不是前几日曹家意欲进献王府为女官、而被王爷婉拒的曹秀儿?”
王霖点点头:“正是她。”
韩嫣:“……”
韩嫣心道,相公你几个意思啊?人家曹家想要攀附王府,主动献女于你,你看不上的女子,反而让我哥去娶?
这实在是……
王霖扫韩嫣一眼,澹然道:“话虽如此,但我与曹家之女毫无瓜葛,见都没有见过,而且此事外人不知,这并不影响她与韩庭的婚配吧?”
韩嫣:“……”
见气氛有些不对劲,王霖懒得解释,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嫣儿,我意欲从旁化解文武相恶之痼疾,韩庭乃我的内兄,曹家是我器重的武勋之家,若是能……你明白的。”
韩嫣这才苦笑起来:“相公啊……你这还真是……我兄长可是科举新贵,翰林词臣,若是让他娶武勋之女,怕是会影响他的前程,而且家里恐怕也不会同意,我家百年来从未与武将之家联姻。”
“影响前程?”王霖顿嗤之以鼻:“娶个武勋之后为妻,就能影响前程了?难道他的前程是拴在女子裤腰带上?”
韩嫣面红耳赤,嗔道:“相公呀……你这是说什么怪话!”
王霖哈哈一笑:“我就是打个比方!谁说你们韩家不与武将通婚,那么,我不是武将吗?”
韩嫣红着脸垂下头去:“妾身是女子,不一样的。再说当时家里认定相公前途无量,这才……”
王霖沉默下去。
韩嫣以为王霖生气,就放低身段赔笑道:“相公啊,你是用心良苦,但文武之间隔阂数百年,怕不是那么轻易予以改变的。”
王霖冷笑一声:“大宋皇族历代以来,娶武勋之女为妻者比比皆是,像这曹家,就曾有女为仁宗皇帝皇后。难道武勋之女能母仪天下,就不能当你们韩家子的正妻?”
王霖这话其实就有些重了。
韩嫣美眸一红,当然她也同时意识到自家男人在这事上的坚决态度,思量一会,就迟疑道:“要不,容妾身问问家里意见?”
王霖缓缓点头:“嗯,嫣儿你去问问。不过,我是一番好意,也不能强求。可以问问韩庭,他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说完,王霖起身就走了。
出了韩嫣的院门,他心里暗道一声惭愧。
这似乎有些强迫韩家低头了,刚才对嫣儿的态度有点那啥。
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韩家是他的姻亲,若他将来称帝,韩嫣就是皇后,韩家就是后族。
后族带头打破文武藩篱,其实最合适不过了。
至于什么影响前程……他相信韩家一定能想明白,韩庭的前程到底是系在他身上,还是系在一个女子身上。
刚回到中枢书房,听闻马扩来见,王霖直接迎出了前院。
见马扩大礼拜下,王霖微微一笑,立时扶起他道:“马兄不必如此,你我为故交,请入书房叙话。”
“王爷当面,末将岂敢失礼?”马扩还是坚持拜了一拜。
两人就说说笑笑,往书房而去。
马扩现在是神武军的副都统制,武将身份。但实际王霖知道马扩文武全才,还通外交,综合能力很强。
王霖觉得自己身边迫切需要一个综合性的助手,偏政务口、对接地方和朝廷中枢以及对外,但又不能对军事一窍不通的人,来协助自己处理日常事务。
否则光靠一个燕青,用不了多久,怕是燕青就要累死在岗位上了。
他要给燕青发一个劳模奖章。
而事实上,燕王府的内官体系也是时候建立健全了。
他目前相中了三个人,一个是马扩,可以河北道转运副使的名义,兼任燕王府(天下兵马大元帅府)长史和录事参军。
还有张伯奋、张仲熊兄弟俩,任燕王府的亲卫指挥使。
其余人选,正在由李纲、宗泽从朝中各衙门选配。
因为王霖日后要长期坐镇河北,遥控指挥天下兵马,所以他在河北的燕王府,就是实际上的枢密院和大元帅府的结合体。
这相当于是一个小朝廷,至少需要数百人的编制。
王霖决定下月,也就是大宋宣和二年十一月初,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约定撤军的日子,离京赴河北真定府。
当然,届时,种师道的西军与岳飞的东军(伏虎军)会派兵一路将金兵监督“护送”出河东与河北边境。
听闻王霖这般委以重任,马扩自然是心怀感动,一言一诺。
王霖与马扩畅谈良久,定下了诸多事项。
马扩即将率一万神武军和诸多文臣官吏提前半月赶往河北真定,筹建王霖的大元帅府。
王霖亲自将马扩送出燕王府。
而在此时,韩嫣的王妃仪仗车马和护卫一行百余人,已经离开燕王府去了韩家。
斜阳日暮,秋风漫卷。
京师韩家正门轩敞,包括韩嘉彦夫妻和韩恕夫妻在内的数十名韩家核心成员,分列在府门前两侧迎候。
虽然韩嫣是韩家之后,但韩嫣现在的身份却是燕王妃。
对于韩家人来说,这极有可能就是日后母仪天下的皇后,位高而尊崇。
所以,韩嫣归家探亲,韩家长辈悉数出迎。
韩嫣坐在燕王妃豪华的马车中,前后仪仗队伍遍布整条街,心头微微感慨。
她如今若是普通的大宋王爵正妻,韩家都不可能做到集体出迎。但她的丈夫现在已经无限靠近了那个至尊之位。
见车窗外娘家的祖父母、父母、长辈如此毕恭毕敬,以国礼相待,韩嫣心里反倒是心态起了一些无形的变化。
既然韩家因为相公得到了无尽的荣耀,那么,为相公的大局和大业付出一点,是不是理所当然?
况且严格说起来,这也不算是什么牺牲吧?
韩嫣在倚翠和司琴搀扶下下了马车仪仗,又在韩家人的前呼后拥之下,进了韩家的荣正堂。
这才重新又以孙女身份拜见了韩嘉彦夫妻和父母及诸位长辈,又与其他韩家族人见礼,譬如她的哥哥韩庭。
韩嫣坐在了韩嘉彦夫妻的右侧,这就是最尊贵的宾位了,就连她的父母韩恕和薛氏,都只能位列其下。
齐国率先开了口笑道:“嫣儿,今儿个咋有闲暇回娘家看看?”
韩嫣微微侧身,俏面上浮起了一抹澹澹的微笑来:“回祖母的话,孙女今日来除了要探视祖父母和父母高堂之外,着实是有件事想要跟家里商量。”
齐国与韩嘉彦对视一眼,都有些奇怪。
之前韩嫣也曾回娘家探视,但都是微服悄然带倚翠和司琴了两女从后门进宅。
可今日却是着燕王妃的诰命冠服,起了仪仗车马和护卫,还带着十数名司仪的女官,兴师动众而来,显然并非普通的探亲。
薛氏讶然道:“嫣儿,何事?”
韩嫣笑而不语,突然扭头望向了坐在韩恕夫妻之下的身着儒衫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哥哥韩庭身上。
她沉默一会,笑道:“兄长年少得志,如今以探花之名,入得翰林,也算是天下名臣了。”
韩庭嘴角一抽,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妹子,我算什么名臣?我能中探花郎,估计还是官家给了妹夫的面子。再者……”
韩庭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面色就更古怪道:“前不久,我与江南几位同年吃酒,他们说妹夫当日在杭州假我之名,连出十余首旷古名作,向江南才女朱淑真求爱……说是韩庭这个名,名震天下,倒也不假,但于我何关哟?”
齐国愕然:“还有这等事?”
韩家人都望向了韩嫣。
韩嫣不动声色道:“朱家姐姐之事,另有缘由。但兄长所言,官家点兄长为探花郎,确实与相公有关。包括兄长前番的会试得了会元,也系李相看在王爷面上,青睐有加。当然,兄长才华也是百里无一的。”
韩庭苦笑点头:“然也。为兄心知肚明,所以说到底还是沾了妹妹的光。至于这个翰林词臣……其实……”
韩庭欲言又止。
韩嫣心头一动:“兄长有话请讲。”
“翰林虽名号尊贵,但也只是虚名而已,如今朝中,军国大事优于日常政务,国难当头,我倒是想,不如追随妹夫去河北前线,或为一府守臣,或为燕王中枢从属,做些实务,也总比呆在翰林院中舞文弄墨要强上许多。”
韩庭此话一出,韩恕立时斥责道:“胡言乱语!你科举晋身,入了翰林,将来熬上些许资历,便可入六部衙门为侍郎、堂官,再经迁转,就可入相,光耀门楣!
我韩门宰相门庭,如今荣辱皆系于你一身,你焉能放着大好前途不顾,外放地方为属员?此岂非舍本逐末乎?”
韩恕这番斥责,说的韩庭悻悻不语。
其实要是平常,他也不敢说这话。但今日妹妹来,他觉得是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实在是不愿意留在京师当一个陪臣,陪吃、陪吟、陪画,号称三陪。
这就是京师翰林的现状。
韩庭犹疑一会,还是壮着胆子道:“父亲大人,翰林词臣之所以清贵,原在于为天子近臣,可如今……儿子日日进宫陪着官家吟诗作画,其实也颇无趣得紧。”
韩庭这话其实有点意味深长。
翰林还是翰林,但皇帝不是过去的皇帝了。
翰林多入相,因为天子近臣,且多出教导皇子之人。
可如今天子……陪着赵佶吃喝玩乐,还有什么前途?
太子都是燕王的学生。那些皇子皇女都簇拥在燕王身边。
韩庭此言说完,韩恕浑身一震。
他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现在的大宋朝廷已非以前了……
纵然是韩嘉彦夫妻也陡然面色动容。
是啊,伺候皇帝哪如伺候王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