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大夫起身,一旁的刘氏连忙开口:“大夫,小女究竟如何?”
“这个……”大夫的表情颇有些为难,这让刘氏更加的紧张,忙又追问,“到底如何,您倒是说句话呀。”
大夫捋着胡子,沉声道:“小姐并无大碍,只是受到了过多的惊吓,恐惧加上紧张,所以才会一直昏睡,吃两副药好好调理自然无虞。”
“你确定雪儿无事?”
刘氏不放心的又追问了一句。
“的确无事,”大夫起身,走到刘氏面前,再次开口道,“我已经仔细看过了,小姐受的多是皮外伤,现在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将来好好调理必然不会留下疤痕,只不过,若想保住孩子,还需要卧床静养半月,同时服用保胎的汤药,不得再受惊吓才是。”
恶婆子找这大夫来的时候就叮嘱过,要他管好自己的眼睛更要管好自己的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绝对不要乱说,否则哪天丢了性命都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这大夫多年来一直给凤阳城的大户人家瞧病,道理懂得比恶婆子还要多,又哪里需要她说。
而他从进屋到现在,观察刘氏的反应和表情,也知道这刘氏必定早就知道楚落雪身怀有孕之事,并且还十分在意,所以在开了口。
“那就烦请大夫,一定要保着小女腹中的胎儿,”刘氏说着亲自拿了一包银子放到医生开药方的桌面上,开口道,“出了这个门,管好你这张嘴,小女痊愈之后自然还有双倍的银子奉上。”
大夫连连点头答应,收了银子开了药方,然后才由恶婆子亲自送出去。
刘氏则一直守在降雪阁,看着丫鬟们端汤送药,直到正午时分,一直昏睡的楚落雪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母亲……”看到坐在床边的人,楚落雪痛哭出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被绑走折磨的人不是那个贱人楚落晨,我如今这个样子到不如死了算了。”
楚落雪说着扑到刘氏的怀里,泪如雨下。
“这事说来话长,你人没事就好,”刘氏轻柔的拍着楚落雪的背,安慰道,“我已经吩咐过了,这件事绝对不会传到府外去,而且大夫也说过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暂时没有大碍,所以你不必担心,一切都有母亲呢。”
话是这么说,可想到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楚落雪依旧哭泣不停,眼睛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小腹,哑声道:“就算有这个孩子又能怎么样呢,我的身子已经被玷污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个不干净的人,再也配不上子竞哥哥了。”
想到不能嫁给黄子竞,楚落雪的心里痛的犹如刀割,真恨不能当场死掉。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刘氏连忙将楚落雪扶起来,一边用手帕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开口说道,“对黄家来说,在没什么比你肚子里的孩子更重要,何况,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所以只要你乖乖听话,尽快养好身子,我保证你一定风风光光的嫁到黄家去,做你的状元夫人。”
听了这话,楚落雪也终于从悲伤的情绪中缓和过来,主动擦干了眼泪,开口道:“只是这次又便宜了楚落晨那个丫头,女儿心里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你所的没错。”
刘氏也是怒火中烧,冷着脸道,“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死丫头,迟早有一天我要让她和她那个死鬼母亲一个下场。”
楚落晨因为前夜睡得晚,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草草的吃了饭便往楚老夫人的松竹阁去,虽然楚老夫人念在楚落晨身体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可楚落晨自打搬回清风阁之后,仍旧是每天早晚必到楚老夫人面前问安,这一点也让楚老夫人心里很是欣慰。
“晨儿给祖母请安,”楚落晨弯腰在楚老夫人面前恭敬的行礼,然后抬起头来,颇有些忧心的问道,“祖母看上去有些疲惫,可是昨个儿夜里没有休息好?”
楚老夫人这个年岁,本就睡眠少,夜里被刘氏那么一闹,心里难免是又气又惊,自然是没有休息好,加之起床之后又从张妈妈口中听到了楚落雪被送回来,以及刘氏在降雪阁请大夫的情形,心内烦闷,连带着脸上的气色也不好,所以看上去很是疲惫。
“哎,家门不幸啊,”楚老夫人接过张妈妈手中的人参茶,慢慢的喝了两口,然后放下茶碗看着楚落晨道,“你一个女孩儿家,这些事原本不应该让你知道的,祖母老了,很多事也都是力不从心了,所以晨儿,你一定要记住,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记住女儿家的本分,千万不能做有辱名誉和楚家门楣之事,否则就算是祖母,也护不住你。”
楚老夫人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最看重的就是女人的名节以及祖宗留下的门楣,现下更是因为楚落雪的事情有感而发。
张妈妈闻言,连忙劝道:“老太太,您不要太忧心了,咱们家的两位小姐都是吉人自有天相,这往后肯定都是平平顺顺的。”
自上次清风阁明月和彩云下毒事件之后,张妈妈便对楚落晨格外的照拂,刚才听到楚老太太的一番话,唯恐楚落晨听了伤心,所以才连忙从旁劝慰。
然而楚落晨却并没有觉得意外,至于伤心更是无从说起,反而很从容的开口回道:“祖母的话晨儿记下了,往后行事必定恪守女则,绝不辜负祖母的厚爱。”
楚落晨之所以如此,并非因为她本就不属于这个家庭,对楚老夫人没有感情,她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在面对楚家这些人的时候,她的理智永远是超越情感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一早就察觉到楚老夫人内心的固执,更是看得清楚老夫人对她也并非是无条件的疼爱。
楚落雪是楚家的大小姐,又有刘氏这个生母护着,除了事照样只落得个被楚老夫人嫌弃的现场,可想而知,如果遭到绑架并且被玷污的是楚落晨,那结果又会是什么样。
“乖孩子,”楚老夫人苍老的手掌,抚摸着楚落晨那奶白的脸颊,叹息着说道,“只要你好好的,祖母必定不会亏待了你。”
楚落晨淡淡的笑着,抬眸道:“祖母,晨儿之前病着也未曾从出门,如今身体既然好了,便想要亲自到公主府去拜谢义母,所以今日特意老讨祖母的示下。”
府中女眷出门的事情,原本都应该由刘氏安排的,但眼下这个时候,就算楚落晨真的肯去找刘氏,刘氏也未必有时间有心思搭理她,倒不如把这话直接和楚老夫人说了。
楚老夫人听完,用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笑道:“你看我这个老糊涂,竟然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你在病中公主府还亲自派人来探望,如今你已经完全好了可不是应该亲自登门拜谢。”
张妈妈也在一旁附和着笑道:“老太太这哪里是老糊涂了,分明就是贵人多忘事。”
一句话说的,在旁的人都跟着笑起来,楚老夫人的脸色也终于不再那么难看,连忙让人到库房里去挑捡了几样看得上眼的好物件,如此还觉得不够,便亲自开了箱子拿出一颗千年老参来,这才心满意足。
随后让府里的管家安排车轿,由张妈妈和鸣凤两个人亲自陪着楚落晨到安平公主府去。
安平公主府在城东,楚宅在城西,从楚宅到公主府要穿过凤阳城中最繁华的街道,楚落晨隔着车帘,将凤阳城中的风土民俗都细细的打量着。
马车一路前行,路过了几个卖糕点的摊位,一路上不曾说话的楚落晨突然开口道:“翠宝斋是在这条街上吗?”
鸣凤愣了愣,随即用手指着一个门前人头攒动的铺子,回道:“那个便是翠宝斋了,凤阳城远近闻名的点心铺子,排队等着买糕点的队伍从日出排到日落,听说就连皇宫里也时不时的派人出来才买呢。”
楚家的女眷不能随意出门,但为了新鲜,她们也时长拿了自己的私房钱,让丫头婆子们到街上去采买些新奇的小玩意。
下人们之间本就是什么都说的,所以这时间一长,各院的主子们都喜欢些什么东西,大家也基本都心知肚明了。
降雪阁最经常买的是胭脂水粉,以及城内最流行的花样和首饰,而清风阁却是几年如一日的全都是些笔墨纸砚,或者画册手稿之类的,从来不曾听闻楚落晨喜欢糕点。
所以楚落晨问起翠宝斋的时候,鸣凤才会意外的发愣。
见楚落晨只是望着那个门口排着长队的门脸不言语,鸣凤又开口道:“二小姐若是喜欢,那等下回去的时候,我去买些回来给二小姐尝尝。”
“也好,”楚落晨声音淡淡的,“祖母近来食欲不好,府里的东西恐怕也吃腻了,刚好拿这点心给她老人家调调胃口。”
坐在一旁的张妈妈闻言,赞许的点了点头:“二小姐果然有心,怪不得老太太要偏疼于二小姐。”
楚落晨将视线从外面收回,看了眼张妈妈,笑而不语。
她心里的确是惦记着那日桂花糕的味道,可这不过就是一个引子,她真正的关注点,是那翠宝斋的经营之道。
转眼,马车稳稳的停在了安平公主府,车夫说明了来意,早有门口的小厮跑进去禀报,不多时,便有公主府内的管家亲自迎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