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一件喜服就闹成这样，他日若是传出去，外人还不定要怎么议论和笑话楚家呢，到时候他的脸面又该往哪搁呢。

“老爷息怒，这里面是有误会的，”刘氏一脸委屈，抢白道，“晨儿虽然并非我亲生，但这些年我对她的疼爱老爷可都是看在眼里的呀，这清风阁虽然不是府中最好的院子，但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更别说平日的吃穿用度了，雪儿就更不必说了，府中这些兄弟姐妹，她最疼爱的也就只有晨儿一个。”

刘氏说着还好不委屈的掏出手帕擦了一把眼泪，颤着声音继续说道：“可是晨儿她在得知黄公子所中意的人并非她而是雪儿之后，就彻底变了性子，不仅设计把黄公子送进了知府大牢，更是处处刁难和算计雪儿，不过看在死去姐姐的情分上，我始终不曾和她计较，今日我带着雪儿到这来，也并非是想要抢她的喜服，只是想看看她喜服上面的花样罢了。”

楚落雪听到刘氏这番话，也连忙哭啼啼的开口道：“父亲，您可一定要替女儿还有母亲做主啊！”

楚明轩膝下子女不少，但真正疼爱的却没有几个，楚落雪有幸算是其中之一。

所以即便她未出阁就怀了身孕，给楚家做了伤风败俗的事情，可看到她哭的如此伤心，楚明轩这个做父亲的，还是难免心疼。

遂将一张冷脸转向了楚落晨，叱责道：“晨儿，你母亲和长姐不过是想要看看你的喜服，你若不愿意可以直接说，何必将事情闹成这样，真是越大越不懂规矩了。”

楚落晨看着楚明轩那张冷脸，不禁心中冷笑，合着她刚才说的那些话都被楚明轩当做耳旁风了。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让楚落晨快速的认清了一个事情，那就是同样身为女儿，但在楚明轩的心里她这个女儿的地位充其量就是可有可无，所以关键时刻，楚明轩是不会向着她的。

看明白了这些，楚落晨不免又替这身体原本主人的生母，也就是众人口中的如兰夫人觉得不值。

因为她倾其所有去爱的男人，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徒有其表。

楚明轩的话已经说了半天，楚落晨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这让楚明轩觉得自己身为父亲的身份遭到了挑衅，厉声道：“长辈在和你说话，你却置若罔闻，这到底是谁交给你的规矩！

你生母若是还在，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只怕也要后悔当年拼了命才生下你这个女儿。”

如兰当年生楚落晨的时候难产，疼了整整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了又大出血，人差点就没了，这事儿楚府上下的老人都知道，并且都传言说如兰夫人是得到了上天的保佑才活过来的。

“父亲说的是，晨儿也觉得娘亲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后悔，”楚落晨抬头，毫不避讳的迎上楚明轩那满是嫌弃和愤怒的眼神，用一种无比清冷的语气，继续说道，“不过娘亲后悔的不只是当年拼了命生下我，而是后悔不应该把我一个人留在楚家，或许，她应该后悔的是，当初的她自己。”

楚落晨这最后一句，让楚明轩有些闹不明白，觉得她说的没头没尾的，可前面的话，他却听的很清楚，楚落晨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说楚家对她的不好。

如果说楚明轩刚进门的时候，楚落晨还有所顾忌有所掩饰的话，那仅仅是因为她还不能确定她这个女儿在楚明轩的心中，究竟占有何等的份量。

可是现在，这些已经全完不在楚落晨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因为就算她表现的在如何听话，顺从，楚明轩对她也不过尔尔。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委屈了自己呢。

“父亲这下您都亲眼看到了吧，二妹她平日里就是如此嚣张跋扈，对我和母亲从来没有半点尊重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敢公然和父亲叫板了，也不知道究竟是谁给了二妹这样大的胆量！”

楚落雪迫不及待的在一旁煽风点火，唯恐楚明轩会轻易放过楚落晨。

楚明轩心里本就压着气，如今在添了楚落雪这一阵邪风，当下控制不住爆发出来，看着楚落晨的脸扬起了巴掌。

“我今天就替你死去的娘亲，好好教育你这个楚家的不孝女儿。”

楚明轩气的双眼泛红，作势就要打。

鸣凤和小玉见状连忙跪在地上替楚落晨求情：“老爷，二小姐的性子咱们全府上下都是知道的呀，刚才不过一时糊涂才说错了话，绝对没有忤逆和不敬长辈的意思啊，老爷就饶过二小姐这一回吧。”

小竹也连忙将手里抱着的檀木箱子放下，跪在楚落晨的身边，并且扯了扯楚落晨的裙角，示意她下跪认错。

“你们不用替我求情，”楚落晨不仅没有下跪求饶，反而还上前两步，将头扬的更高了，直直的看着楚明轩的眼睛说道，“父亲教训女儿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不过我并不觉得刚才说的话有什么不对，所以今日就算父亲打死我，我也不会认错的，我只是……替我死去的娘亲觉得不值罢了。”

楚落晨这义无反顾的眼神，固执又倔强的语气，几乎都和年轻时候的如兰如出一辙。

以至于楚明轩一瞬间神情恍惚，举起的巴掌竟然迟迟没有落下。

如兰若是还活着，一定不愿意看到他们父女如此吧！

楚明轩心里一阵怅然若失，眼神也变得有些空洞。

刘氏原本是抱着看好戏的心，可此时见到楚明轩神情有变，心里隐隐也猜到了原因，身为楚老爷的枕边人，楚家的当家主母，她又如何不知道自己夫君多年来一直放不下心结。

当即也跪在楚明轩面前，哭着哀求道：“老爷，晨儿年轻不懂事，如兰姐姐当年去的早把唯一的孩子托付给我，是我没有把晨儿教导好，有愧于姐姐当年的托付，老爷若真要打那就打我吧，我愿意替晨儿受一切责罚。”

楚落雪当下傻眼，她可是好不容易挑唆的楚明轩要对楚落晨动手，怎么自己的母亲反倒替楚落晨求情。

她正准备说点什么，却被刘氏一个眼神阻止。

楚明轩心里想的什么，刘氏清楚的很。

既然明知道他不可能在对楚落晨动手，那不如她就抓住这个机会做个好人，一来可以挽回一下她在楚明轩心中贤明的形象，而来又可以给楚明轩一个台阶下。

“罢了，”楚明轩长叹一声，将举起的手放下，将刘氏从地上扶起来，开口道：“你我夫妻多年，不必如此。”

楚落晨心里冷笑，这两个人看上去还真是夫妻情深，举案齐眉。

以前她总听说继母如何虐待前妻留下的孩子，所以很自然的认为全天下的继母都是坏人，可现在她才算是彻底明白，继母之所以敢虐待孩子，也是因为得到了丈夫的纵容。

刘氏和楚明轩，就是很好的例子。

“今日看在你母亲的替你求情，我就暂且不同你计较，”楚明轩再次将视线转向楚落晨，拧眉道，“至于那件嫁衣既然你用不上，不妨就先让给你长姐吧，待你日后出嫁在选好的料子做一件就是了。”

楚落晨知道楚明轩不在乎她这个女儿，但让她真正感到意外的是，楚落轩对如兰的感情。

他明知道那件嫁衣的料子是如兰夫人留下的，却还是要将它给了楚落雪，这就说明，他心里对如兰夫人的所谓执念，也不是无条件的。

“如果在父亲心里，这紧紧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嫁衣的话，那父亲发话晨儿自然不敢不从，”楚落晨双眸之中流露出一种失望的神色，扭头看着桌上的檀木箱子，幽幽的说道，“至于我的婚事，就不牢父亲操心了，晨儿在祖母面前已经说过了，这辈子都不嫁人。”

一辈子不嫁人？

放眼整个整个凤阳城，有哪家的女儿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这根本就是离经叛道。

楚明轩心里才下去的怒火即刻又涌了上来，用手指着楚落晨的脸，骂道：“我楚明轩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偏偏就生出你这么个楚家的不肖子孙来，身为女儿家，竟然说出什么不嫁人的话，你非要把楚家的脸都丢尽了才甘心吗？”

对楚明轩这样一个遵道守礼的人来说，有这样的反应也算正常，以至于楚落晨一点都不觉得吃惊，面容平静的回道：“如果说我不嫁人就是给楚家丢脸的话，那长姐未出阁就先有了身孕又算什么？

难不成她这是给楚家门楣争光吗？”

俗话说，商人除了要有一颗聪明的脑子之外，其余全靠一张嘴。

楚明轩经商这么多年，可谓是各色各样的人都见识过了，不想今日却是意外的被楚落晨反问的无言以对。

自觉没有面子的同时也是心中一惊，不觉又重新打量起这个他一直没关注过的二女儿来。

以往家宴的时候，楚落晨也会出现，可每次都是独自坐在角落，默不作声，即便开口说话，也总是低着头，声如蚊讷。

完全不似眼前这般，口吐莲花，脸上毫无惧色。

“雪儿事我自由定夺，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楚明轩又打量了一眼楚落晨，然后带着狐疑的目光，拂袖而去。

墨菊朝楚落晨点点头，连忙也带着人追了出去。

楚落雪已经迫不及待的打开檀木箱子，将那件凤穿牡丹的大红色嫁衣抱在怀里，看着楚落晨挑衅道：“有祖母疼你又能怎么样，这嫁衣还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