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便起身去拿针线盒子里的剪刀,刘氏见她要以死明志才终于是转醒过来,连忙让恶婆子把人拦住,无奈的道:“我是被气糊涂了才说了方才那些话,你也不要觉得心里委屈,以后只要你好好的跟着我,我带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绝对不会委屈了你。”
恶婆子原本也没指望把珍珠怎么样,之所以出言挑拨不过就是想给珍珠点教训,让她乖乖的嫁给自己的儿子,现在听到刘氏如此说,便也连忙话锋一转,说道:“要说这夫人跟前,在没有人比珍珠姑娘更周到的了。”
珍珠也不看恶婆子,只是一边擦眼泪一边说道:“奴婢知道夫人待奴婢好,奴婢也一定不会辜负夫人。”
刘氏略微睁了睁眼,心力交瘁的她仿佛这一瞬间就苍老了十几岁,此刻疲态尽显,眼中也是满满的哀伤。
恶婆子见她这般,便连忙蹲在地上一边帮她揉着腿一边开口劝道:“夫人心疼大小姐,为了大小姐的幸福更是百般筹谋,这些咱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事到如今大小姐在黄家那边已然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夫人切莫太伤心了,身体要紧啊!”
刘氏毕竟也是人过中年,虽然在楚家内院是多年的养尊处优,可身体状况到底还是不如从前,加之最近让她烦心的事情太多,更是郁结于心,数次昏厥,若在这么下去,恐怕身体是要吃不消的。
恶婆子全家都要仰仗着刘氏呢,自然是打心底不希望刘氏有个三长两短的。
“哎……”刘氏合着眼睛,仰面躺在榻上,辛酸的叹息道,“我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被黄子竞迷惑,一心想要雪儿嫁给他,如今……我可怜的闺女,都是我害了她呀!”
刘氏说着又掉下眼泪来,珍珠见状自然也少不得跟着伤心,不过还是连忙从怀里掏出干净的手帕,小心的替刘氏擦着眼泪。
恶婆子本意是劝刘氏往开了想,不料却反倒是勾起了刘氏的伤心处,遂连忙转移话题道:“夫人,眼下可不是您伤心的时候啊,大小姐虽然日子过的不如意可好歹已经是状元夫人了,是黄家明媒正娶的大娘子,可咱们少爷的亲事如今却还没有着落呢,夫人眼下的关键还是要替少爷筹谋打算才是啊!”
这话可算是说到刘氏的心坎上了,楚落雪虽然也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产的,可到底只是个女儿,迟早要入夫家的祠堂,可楚逸德就不同了,他是楚明轩嫡亲的儿子,更是刘氏的心头宝,是她后半辈子的指望。
只要楚逸德能够继承家产,成为楚家的当家人,那楚明轩的心到底在谁身上对刘氏而言又有什么关系。
想清楚这一点,奄奄一息的刘氏突然间又来了精神,猛然间睁开双眼,开口道:“你说的不错,雪儿的事情已成定局,大不了以后在慢慢的想办法,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逸德。”
恶婆子见刘氏终于又找回了信念,心里高兴也连忙附和道:“夫人这话可是说的不错,眼下少爷以为皇家寺院的事情坏了名声,失了老爷和老太太的宠爱不说,这以后若是说情恐怕也不容易,好是要夫人替少爷好好筹谋才是啊!”
楚逸德已然到了该说亲的年纪,刘氏原本打的如意算盘是等楚落雪嫁了黄子竞之后,楚家也算是在朝堂上有了关系,届时在官宦人家里给楚逸德寻一门亲事,一来楚家脸上有光,二来对楚逸德以后的仕途也有所助益。
然而皇家寺院的事情一出,刘氏这如意算盘也就彻底空了,别说是官宦人家,就是寻常百姓家大概也不会有人心甘情愿的把好端端的姑娘嫁给生命狼藉,并且还有恋男癖的楚逸德。
刘氏心里正不好受,却突然听到外间传来脚步声,原来是楚逸德听闻了刘氏在清风阁的遭遇,特意前来给刘氏问安。
“母亲,”楚逸德弯腰在刘氏跟前行了礼,抬头看着刘氏道,“听闻母亲又再次昏厥,儿子当真是担心坏了,不知道母亲现在感觉如何了?”
难得楚逸德还有这孝顺的心,亲自上门探望,按理说刘氏应该心生高兴才是,然而她一抬眼看到楚逸德那不整的领口,以及身上异样的香气,便也猜到楚逸德在来牡丹阁之前都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好不容易才散开的郁结暂时间又堵在了胸口。
“还能如何,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刘氏面露不悦之色,把楚逸德又打量了几眼,开口问道,“你从哪里来?
早上也不曾到你父亲和祖母前面去问安,当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
刘氏本是不忍心苛责这宝贝儿子的,奈何看着他这不争气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少不得说话的语气也是重了一些。
楚逸德拧了下又粗又重的眉头,委屈的开口回道:“我如今这个样子,就算去问安又能如何,左右父亲和祖母心里也是厌烦看到我的。”
他一向是个不太会看颜色的,难得在这件事情到倒是有自知之明,既然不讨喜又何必去给人增添厌烦,更何况自皇家寺院之后,他如今倒也是豁得出去了,喜欢去的地方也不单单是青楼楚馆,又哪里有心思管其他。
刘氏看着垂头丧气的楚逸德,无奈的叹着气,拉着他到自己身边的矮凳子上坐下,缓和了语气说道:“逸德,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转眼就要成家立业了,不能整日只想着玩了心里也该有些筹算才是,难不成你就要浑浑噩噩的过下去,眼睁睁的看着楚家这偌大的产业落到他人手里?”
听到楚家的产业,楚逸德那双不耐烦的眼睛里瞬间就有了光彩,抬眸道:“自然不能,我是楚家的嫡子,理应继承家产的。”
刘氏挥手,让恶婆子和珍珠都暂时退出去,这才又看着楚逸德开口道:“话虽如此,可你从小到大一事无成,如今又惹了你父亲和祖母的厌烦,加之楚落晨那个丫头从中挑唆,你若想顺利的继承家产只怕是难上加难!”
这事儿楚逸德还当真没有仔细想过,如今听到刘氏如此分析,便也不免担忧起来,然而他自小就是个没主意的,何况又被刘氏宠成了习惯,于是想也不想的开口问道:“左右一切都有母亲,母亲可是这府里的当家祖母,那楚落晨不过就是个没了亲娘的丫头,难不成她还敢越过了母亲去不成!”
若是以往刘氏听了这些恭维的话,自然会满心欢喜,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接二两三的在楚落晨手里吃亏,即便是嘴上不肯承认可心里已然是对楚落晨有了忌讳。
刘氏只得一边叹气一边感慨道:“你可不要小瞧了那个丫头,皇家寺院若不是她从中作梗,你也不会落得人人厌弃的下场。”
不提这事还好,这一提起来楚逸德也是一肚子的气,虽然他如今正乐在其中不觉得和男子行事有什么大不妥,可心里到底也是记恨楚落晨的,何况又有刘氏这些话在先。
当下一拍桌子,起身低吼道:“我就不信了,那个丫头还当真敢骑到我们头上去,母亲别担心,我这就到清风阁去找那个丫头算账,一定让她亲自到母亲面前给母亲下跪道歉!”
楚逸德那闹事的性子又上来了,说着便抬脚往外走,当真要去找楚落晨算账,刘氏唯恐他这一去又惹出祸事来,当下喊人把已经走到门口的楚逸德又拉了回来。
“逸德,眼下你雪妹妹在黄家自己尚且难保,自然是帮不上我们的,母亲身边能依靠的就你一个,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岂不是要了我的命去!”
楚逸德气闷的道:“难不成母亲就能咽下这口气?”
刘氏看着楚逸德,开口道:“那丫头是有些手段的,如今又因为招了一个良婿讨了你父亲和祖母的欢心,咱们犯不上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
楚逸德心里也是对楚落晨有些忌惮的,她这个妹妹表面上柔柔弱弱的,可关键时候却是有些手段的,尤其那果敢又冷静的眼神和语气,他如今想起来还会觉得头皮发麻。
方才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现在听到刘氏这样说,也有了台阶,遂又乖乖的坐回到矮凳子上。
难得楚逸德还肯听劝,刘氏多少觉得安慰,抬手怜惜的拍着他的肩膀,再次开口道:“你在家的时日也不少了,这两日我就让人给你收拾东西送你回学堂去,只要你肯用心他日金榜题名,那以后这楚家就是咱们母子的天下了。”
又是金榜题名,楚逸德听这话听的耳朵都起茧子里,心里不耐烦的紧,他一看书就眼睛疼头疼,吟诗作对更是一窍不通,压根就不是读书的料,偏偏这做母亲的还一心要把他当做才子培养。
楚逸德不高兴,可在刘氏面前又不敢明说,犹豫半晌,才忽然抬头回道:“母亲说的在理,可是眼下楚落晨的亲事也定了,转眼就要成婚,我好歹是个做兄长的,若不留下参加婚礼,怕是父亲脸上也不好看,不如就在耽搁几日,待婚礼过了我在回学堂去,再者母亲如今身体还没有大好,做儿子的也不放心,还想着在母亲身边洒扫侍奉。”
他是惯会用花言巧语讨好刘氏的,刘氏也就愿意吃这套,当下便心软了。
“母亲,”楚逸德如小时候一样,双手抱住刘氏的一只胳膊,撒娇的道,“这整日在家里闷着,实在无聊,而且前日有几个学堂里的同乡回来探亲,递了消息约我出去见面,他们可都是有名的才子,若是能多和他们往来对学业也是有所助益的。”
刘氏本不希望楚逸德外出的,可心里也明白除非用绳子把人捆住,否则是看不住楚逸德的,加之听闻那几个都是才子,便也点头默许了。
楚逸德见刘氏答应,便趁机开口讨钱,说是出去见面少不得喝酒吃茶,身上没有钱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