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和小厮们也都知道楚明轩的脾气,有心想要劝说却又都不敢开口,只能垂手在旁边眼睁睁的看着。
“父亲,儿子知道错了……”楚逸德趴在施家法所用的长条凳自上,疼的龇牙咧嘴,哀嚎道,“儿子再也不敢了,父亲不要再打了!”
楚明轩现在可听不进去这些,再一次高高的举起手里的棒子,喝道:“养不教父之过,我今天就算不能打死你,也要把你的腿打断,看你以后还能不能出去丢人!”
上次皇家寺院那档子事,楚明轩的心里就是憋着火的,现在一起都发作出来,一心要把楚逸德的腿打折,刘氏起先是被拦在祠堂门口不许进去的,可下人们眼瞧着在这样下去楚逸德的小命只怕真要不保了,索性就松了松手。
刘氏跌跌撞撞的冲进祠堂的时候,只看到楚逸德趴在长条凳自上,下半身已然是血肉模糊,见到刘氏进来,只管气喘吁吁的张口道:“母亲救我……”其余的一个字也说不出,便彻底昏死过去了。
“逸德,我的儿啊!”
刘氏嚎啕大哭的扑到楚逸德身上,看着还没有消气的楚明轩,呼喊道,“老爷索性就将我也一并打死吧,左右老爷心里从始至终不过就如兰姐姐一个人,我在如何,也比不过,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死了吧!”
在这个时候听到如兰这两个字,楚明轩握着棍子的手明显顿了一下,穿着粗气开口道:“想当初如兰是何等的温良贤淑,把府中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你,不过是空有一个当家祖母的名号,和如兰根本没有可比性,她的名字更不配从你嘴里说出来!”
如果说此前楚明轩明里暗里的对刘氏的任何羞辱,刘氏当且都能为了大局一忍再忍的话,那这次楚明轩的话无疑是刺痛了她的心,让她索性就不管不顾了。
如果当真要疼,那也应该两个人一起,凭什么要把所有的罪过都落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哈哈哈……”刘氏如疯魔了一般,仰天长啸,随即用那阴冷中又满是讥讽的眼神看着楚明轩,冷笑着道,“老爷说的没错,是我不自量力了,如兰姐姐自然是贤良淑德,可最后呢,还不是在背地里给老爷带了绿帽子,更是不知廉耻的生下了那个小杂种,老爷把如兰姐姐当作珍宝,可在如兰姐姐心里,老爷充其量不过就是个替别人养孩子的……”“你给我住口!”
楚明轩额头上青筋暴起,一巴掌打在刘氏的脸上,下手之重,当场把刘氏打倒在地。
说来也不巧,刘氏倒地的时候,头刚好就撞在了长条凳自上,额头起了好大一个包,疼的她一阵晕头转向,好半天才勉强清醒过来。
她这些年跟在楚明轩的身边,纵然没有千好万好的,可也是一心为了楚明轩一心为了楚家,她本以为,已经替楚明轩生儿育女,以后只要好好帮他守着这份家业,只要对过去的那间事情绝口不提,早晚有一天,楚明轩的心里也会给她空出一个小小的位置来。
可事到如今,她总算是看明白了,楚明轩的心早就跟着如兰走了,如今活着的不过就是行尸走肉。
感情?
不过是可望不可及的一场玩笑!
刘氏不顾身上的疼痛,从地上爬起来,惨白着脸开口道:“老爷今天就算是打死我,我也要说,逸德是老爷的亲生骨肉,可那个丫头是不是亲生尚且不知道,老爷如今却是要打死逸德,早知如此,那老爷当初又何苦要把如兰姐姐活活的逼死,由着她跟着那人去了岂不是更好!”
这些话憋在刘氏心里许多年了,当年她就劝过楚明轩,不如干脆就让那边的人把孩子抱走,以后是生是死都和楚家再没有任何牵连,如此也算是彻底断了楚明轩心底的耻辱。
可楚明轩还有楚老太太却是不肯,偏偏要把那个孩子留下来。
以至于这些年,刘氏眼睁睁的看着楚落晨长大,心中的恨意也就越发的藏不住,何况楚落晨和如兰年轻的时候就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然而又不似如兰的早早锋芒毕露,最后退不可退。
“混账东西,这话还轮不到你开口,”楚明轩气的不行,说话间抬手就又是一巴掌,随即骂道,“想要威胁我,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几斤几两,我能让你坐上当家祖母的位置,就自然有办法在把你拉下来,这个家里人多了不缺你一个,可你若是离开这个家,以后会怎么样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楚明轩也打的累了,扔下手里的棍子,怒气冲冲的离开了祠堂,一众小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都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只剩下刘氏还有珍珠等人,在楚家祖宗牌位的面前哭作一团。
且不说楚逸德是刘氏一声的心血,是她唯一的指望,关说她如今在楚明轩跟前说了狠话,已经和楚明轩彻底闹翻这件事,就足以让她哭的声嘶力竭。
楚明轩虽然不是言出必行,说到做到,可也绝对不是那种会信口开河之人,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那就表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相关的想法。
他说能亲手把她推上当家祖母的位置,也能在亲手把她拉下来,这话并非是玩笑,因此刘氏只觉得浑身发冷,恐惧,委屈还有对儿子的心疼和无奈,一时间涌上心头,让她原本就脆弱的身体不堪承受,哭了没一会儿,便在一声呜咽之后彻底昏死过去。
刘氏和楚逸德都昏死在床上,这下可把珍珠还有恶婆子等一干下人忙的脚不沾地,奈何楚逸德在得到消息之后态度依旧冷漠,只丢下一句好生请大夫用药,人便去了墨菊的院子,并且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再出来。
“老爷今日心绪不佳,我特地让厨房烫了一户桂花酒,”晚饭的时候,墨菊亲自张罗,随即从腊月手里接过酒壶,亲自给楚明轩斟酒,柔声道,“老爷喝两口,顺顺气,等会儿泡个热水澡,在我这里好好的睡一觉。”
墨菊的温柔体贴,以及聪慧,虽然不及如兰,然则和霸道跋扈的刘氏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关系,楚明轩每每在刘氏那边动了气,就只会想到墨菊这里,听着她温柔的声音,看着她和善的面容,恍惚间就好像是回到了过去,心里也莫名觉得舒坦。
楚明轩喝了一杯热酒,果然觉得浑身的气血通畅了不少,长出一口气,抓住墨菊的手,低声道:“如今府里的这些人,也就只有你最是个明事理,识大体的,也只有在你这,我才能稍微觉得舒坦些。”
墨菊淡淡的笑着,也回握住楚明轩的手,红着耳朵开口道:“老爷这么说未免也太抬举妾身了,要我说,夫人精明能干多年来把内院打理的井井有条的,刚入府的两位妹妹也是花容月貌,各有各的好处。”
“你惯是个会说话的,”楚明轩苦笑一下,放开了墨菊,随即又饮了一杯酒,带着怒气道,“你们那个夫人,精明却是有的,可说到底不过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自己丢人也就罢了,如今更是把好好的孩子都给教坏了,至于其他,不过都是些可有可无的罢了。”
这话虽然有哄人的成分,却也是道出了一些实情的,楚明轩纵然也是喜好女色的,可又并非什么样的女人都能入的了他的心,就比如才刚入府的那两位年轻漂亮的姨娘,于他而言,不过就是看着赏心悦目一些,新鲜罢了。
至于原因,楚明轩自己是清楚的,因为以前见过最好的,所以这以后在出现的,也都是尔尔。
墨菊却是不清楚他内心真实想法的,不过作为这内院的女人,能够亲耳听到楚明轩说这话,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连忙拿起筷子,亲自夹了楚明轩喜欢的吃食亲自喂到他的口中,柔声开解道:“老爷也不要太责怪夫人了,这天底下哪有做母亲的不疼爱自己孩子的,大少爷和大小姐都是夫人十月怀胎,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也难怪夫人会如此了。”
楚明轩吃了两口菜,却也品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心里泛起一阵阵的苦涩。
于是转头略显哀伤的看着墨菊,开口道:“墨儿,我知道这些年实则是委屈你了,当初孩子没有保住,你伤心,其实我心里也是一样难过的……哎,只可惜我楚明轩如今人过中年,膝下却没有一个将来可以继承家业的儿子,这让我以后如何有脸面去见楚家的列祖列宗啊!”
话到伤心处,楚明轩的眼眸中已然泛起了点点泪光。
相比刘氏的种种,楚逸德才是真正让楚明轩痛心的那一个。
他是楚家的长子,更是当家祖母所生,因为从他一出世,楚明轩的心里就对他抱了极大的希望,谁曾想,楚逸德这般的不争气,不仅多年来学业无成,生意上更是没有半点天分,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吃喝玩乐上。
这让楚明轩怎么能不痛心!
“老爷,切莫太难过了,仔细伤了身体,”墨菊看着楚明轩难过的样子,把声音放的更轻柔了,劝道,“老爷如今身体硬朗,怎得就着急这以后的事情了,再者这大少爷虽然近来做了些糊涂的事情,可也不是十恶不赦,只要夫人以后好好管教,说不准哪天大少爷就浪子回头了呢。”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楚明轩虽然心里并没有对楚逸德抱有多大的希望,然则听了这话心里还是觉得宽慰了不少。
当下开口道:“来,墨儿陪我饮两杯,不要辜负了这么好的月色。”
此时窗外,月亮刚好突破了云层,明亮的下弦月,倒也是另外一番美。
墨菊依言给自己也斟了酒,然而那酒杯才刚送到嘴边,她便用手捂着胸口突然间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