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为什么还对小木匠下咒术?”
“他因为天生在娘肚子里对水孩子熟悉了气味,出生会走路开始每日都去蟒河底打水孩子,蟒河底的鬼孩子一旦被打绝了,丁家村的鬼母便稳不住了,我只能对他下咒术,即使他中咒术了也依然不放过鬼孩子分毫。”
“他夜里会跑去他五叔家,扯几个孩子身上的皮,我让东禄跟着他趁人不注意,把水孩子的皮披在几个孩子身上,这样丁明华他们发现了,自然会除了丁罔,只是我没想到他不动声色的把事情压了下来,还坚持要找丁罔亲爷爷回村。”
“不得已我只能让人用铁链子拴了几个孩子,对丁罔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
“他十岁那一年我大限将至,用东北家两个孩子换命后,感觉身体出现了问题,我只能用祠堂要他的借口把他送去了祠堂抚养,直到无意之中用了一次丁罔的命,我发现用丁罔的替我续命,比那几个孩子对我有用多了!”丁老太爷说完忍不住满意的笑起来。
“你换没换过小木匠的血肉?”张虚看着丁老太爷的神色,心里猜测他的话有几分真心。
“我说没有你信吗?”丁老太爷回问到。
“信,”张虚放松的向后仰靠椅背,村里传来唢呐的声音此起彼伏。
“为什么不藏拙了?如果你不急切的表现出来,我们压根想不到你身上去,毕竟丁三叔已经揽在了自己的身上了。”
“你已经摸到了丁家秘密根上了,我再不出手难道要让你们抽丝剥茧吗?”
“丁少桥呢?他是不是被你刚换过命?所以他干枯了,肚子上有十多条水孩子准备分食他?”
老太爷没有回答张虚目光里沉甸甸的,“我这一辈子对丁家有功有过,今天丁家彻底被你们挖断了根,我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东碌……我这个当父亲的对不起你……”
床上的丁九叔眨了眨眼,里面是一心求活着的哀求。
“你也心术不正,”张虚指着床上的丁九叔说道,“你那一晚但凡有一点怜悯的心,你都不至于被换了命。”
“我会带他离开丁家村的,以后丁家村不会再有我丁七爷一脉的人了。”
张虚起身理了理衣服,“丁家的恩怨事与我无关,我答应你的事会帮你做到,其他的不在我操心的范围内,”她说完走出来慢悠悠的来到桥上,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坐下,目光幽深的看着丁家村的村貌。
村里石舞台处忙的热火朝天,露天的席棚搭起来,雇佣的厨师煎炸炖煮烧的香飘万里。
梁言言惶恐不安的走过来找张虚,“姐……蟒河里有一个人不上来。”
张虚睁开眼,“你看到了?”
“他就在那里,他还没有皮躲在水面上不肯走,”梁言言怯生生的指着桥下面说道。
张虚伸头看了一眼,抬手捂住梁言言的眼睛,“言言,你愿不愿意送他一程路?”
“我……?怎么送?”梁言言惊讶的问到。
“你是阴妻体,只要你愿意我晚上领你过来渡他一程,他没有七魄没办法去黄泉路。”
“我……我……丁罔不许我用身体带别人,他要是知道了会发火的,他说……姐……会害死我……”梁言言期期艾艾的说完。
张虚听了扑哧笑起来,“别听他胡说,你是普通人我帮你积功德呢!不然就凭你们这命、这倒霉相,出门被有心人三两次就借完了,我虽然不讲感情,但是我姥爷对我立了规矩,从生到死手上不沾人息,当然我不是强迫你帮忙,这是自愿的梁言言。”
“我愿意帮忙姐,我信你,”梁言言用力的点点头,对张虚是莫名的信赖。
张虚放下手看着梁言言的眼睛,“你被迫开了阴阳眼,能看见各式各样的东西。”
“你要牢记魂魄并不都是可怜人,它们有的为了投胎借宿,甚至会侵占人的运道气息,若是知道你这样的胆小怕事,它们可能还会迷惑你去死,你必须学会看了平常心,就像白天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只有这样它们才不会打你的主意。”
“姐……”
“人生在世有很多的不得已,有时候你不想不代表它不会发生,发生了只能逼自己去适应,孤魂野鬼都很无情的,你看小木匠跟个刺猬一样吧?你不知道他吃过什么亏,要不是桥下的东西护着他,他估计早就在蟒河底变成了森森白骨。”
梁言言惊讶的张大嘴巴,“他……他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还会?”
“我们做先生的谁都不敢夸口自己厉害,你不知道我们命薄如纸,我姥爷常说天道无常命道诡诈,前一刻你或许命不该绝,下一刻你说不得因为什么运道顷刻横死当场,会阴阳的先生都很珍惜自己的命,活一天觉得自己赚了一天,有一天你也会有这种感受的。”
“那时候你就发现有很多野鬼想要你的身体,你每活下来一次,就无比贪生怕死一次,也会同小木匠一样像个长满刺的小刺猬,看谁都有问题,看谁都不是好人,”张虚说完忍不住吐糟的笑起来。
梁言言听完也忍不住觉得好笑,“姐,是不是只要我不离开丁家村就没事?”
“不是不离开丁家村,是不能离开小木匠的身边。”
“言言我今天跟你说实话,你被拿了喜娃娃的时候就两三年的光景,我给你用桂木山拴了命,从此以后它活多久你活多久,小木匠的情况你也知道,他替喜娃娃跟你结了阴亲,算是帮你渡了死劫,你们现在是两命拴一木,你生他生、你死他死。”
“结阴亲?是不是那天夜里……?”
“没错,就是那天我们带你去大厦送人走的那一夜,你以为那一夜只是单纯的送它走吗?”
“还为了什么?”梁言言垂泪的看着张虚。
“为了给你们过明路,让惦记你的都死心,他是棺材世家有自己的手段保你,如果不这样做你那晚根本就活不下来。”
“我明白了姐,那汉城你还带我去吗?”
“当然带你去了,我不是说了吗?带你去看皮影戏,我干爹说老皮头的皮影戏都是有人头数的,不是谁想看都能看到的!”
梁言言脸上都是梦幻般的色彩,“那……河底的是谁?”
“他是小木匠的父亲,被人换命了没有身体没有七魄,勉强的三魂撑着死守不走,无非就是执念小木匠。”
“我愿意送他走……姐,我愿意!”梁言言郑重的看着张虚坚定的开口说道。
“好,把手给我,”张虚伸出自己的手,掌心向上要梁言言的手。
梁言言毫不犹豫的把手给她,张虚摘下木铃铛对着她的手心扎了一下。
“好疼……”梁言言感觉整条手臂疼的都麻了,沉重的都抬不起手臂来。
“我这是魂铃铛招魂的,用它借你的血和魂招幡,桥下的没有形识只能用阴命血招它,这几天你别用这条胳膊了,养三四天就能好。”
“嗯!”梁言言疼的眼泪汪汪的,垂下的手臂跟断了似的,掌心一个针鼻大的小孔鲜红如火。
“姐,你自己也扎过吗?”梁言言看张虚熟练的掏出黄纸鹤,还把纸鹤在她手心擦了擦,随后抛下桥落尽水里,动作熟练的都让人落泪。
“我几岁就扎过,那时候年龄小又傻,手臂一年有半年抬不起来,后来长大了就不怎么扎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用自己的血的,”张虚说完还晃了晃自己的手臂,调皮的样子很像个讨巧的小孩。
“我们……”梁言言突然脸色煞白,明晃晃的太阳下她感觉自己四肢百骸冷的都脆弱了,身体沉重的力不从心的。
张虚从自己的手腕上取下一串桃木船,拉起梁言言的手给她戴上。
“我刚刚突然感觉好冷!还感觉很累……”梁言言皱皱眉看着张虚。
“小木匠老子在你手腕上呢!你怕不怕?”
梁言言脸上倏然闪过一丝害怕,随即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举起完好的那只手看,“它在这里?”
“嗯,你要是不习惯我们现在回去,你拿个干净的碗,我给你一壶水你把桃木船放进去养着,夜里跟我出来把它送走就埋了,要是不害怕就在手腕上带着。”
梁言言挣扎半天,“我想放碗里养着……”
“那就回去吧!”张虚也没为难她,毕竟是普通人接受不了很正常。
两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走回来了,“你没去帮忙吗?我看戏台和村外不少人在哭灵,你没去嚎两嗓子?”
丁木匠白了一眼张虚,“你对我就没一句好话,你手臂怎么了?是不是张虚对你做什么了?”丁木匠说完张虚,看梁言言不自然的垂落手臂,一步窜过来抓着梁言言的手臂就问。
“没有,张姐姐没有对我怎么样,”梁言言疼的直往后面躲。
张虚一把推开丁木匠,“用她几滴血渡你河里死鬼父亲,”说完还给了梁言言一个眼神,看我没说错吧!是不是像个刺猬?
“张虚逼你给的?”丁木匠紧紧的看着梁言言。
“不是的丁罔,张姐姐没有逼我,我是自愿的,张姐姐说你父亲在桥下躲着没去处,什么七魄都没了,还护着你我就想帮他走。”
丁木匠要开口的话一噎半响道,“自己蠢死的还渡他干什么?白白浪费你的血,”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多给我们端点菜回来,我吃素就行了,言言今天需要脊梁肉,”张虚伸头冲着丁木匠的背影交代。
“什么是脊梁肉?”梁言言不解的看着张虚。
“就是死人的第一天,烧的第一顿一碗没有颜色的白肉,以前穷没有肉就用第一锅米饭锅巴代替,现在有条件了就是豆腐肉。”
“吃了有什么用吗?”
“壮阳气用的,你去歇着等着送饭回来吃,”张虚说完去洗手不想解释白肉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