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木匠站在桥上向水下望去,眸光沉沉的看不出来情绪,村里来回走动的人看见他在桥上,明显小心翼翼了很多。
他回来拢共两个月,丁家本家就剩两老两少了!丁家村本身就带有神秘色彩,这丁家本家又接二连三的死人,村里的妇人们心里更是一肚子的好奇了。
“丁罔,你还难过吗?”梁言言走上前蹲下小心的看着他。
“谁跟你说我难过了?”丁木匠侧头看梁言言。
“你不是在难过吗?我还以为趴在这里哭呢!你不难过了,我们什么时候走呀?”
丁木匠……“你这样的整天怎么跟村里的那些妇人厮混的?她们不会想法子问你话吗?”
“问了,”梁言言笑眯眯的回答道。
“你……”丁木匠看她毫不设防的笑脸,还想说两句的心思散了,梁言言弯弯的笑眼里对他都是全心的信赖。
他伸出小手摸着梁言言的垂落的头发,“我会想办法帮你的,你应该嫁个正常人生活,我也应该学张虚淡看俗尘的羁绊。”
梁言言眼里闪过懵懂茫然,“丁罔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去汉城了?”
“带你去,”丁木匠说完开心的笑起来。
“今天我跟你说的话你别跟张虚说,梁言言,你记住了虽然她人看着还不错,可她始终是招不禄的灵人,她没有俗世间的感情,她更是一心想让我们……一个喝忘川水的凡人早就没有了俗心,她做的事都是利字当头的明白吗?”
“你不是吗?”梁言言天真的问丁木匠。
“我……”丁木匠闻言苦笑起来,“我要是有她那种心境,丁家村大概都不存在了吧!我们都还是有七情六欲的。”
“可我看张姐姐她也……”
“她只有贪了,你在她身上是看不到感情的,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这一趟去宋公祠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你除了多相信我,对任何人都要保留戒心。”
“包括张姐姐吗?”梁言言有些不解的看着丁木匠,他总是嘱咐她小心张虚,可张虚也是她信任的人呀?
“包括她,”丁木匠不知道怎么跟梁言言解释,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说多了没用。
“”的张姐姐跟我说她姥爷不给她沾人息,丁罔,人息是什么东西呀?”
丁木匠放下手看着河面,“活人的气息呗!她是被秤命李限制住了,要不你就能看见一个随心所欲的先生了,这样的先生没有好坏之分,只要你出得起她想要的东西,不管好坏她都会给你做事。”
“你这说的是张姐姐?”
“不是她还有谁?”丁木匠转过身再一次郑重的看着梁言言。
“张虚是一个摸不到底的先生,平时一两件事做着可能让你觉得她人好,其实不是的,我就知道有一个对他特别好的先生,他可是救过张虚的命的,张虚还不是利用了他!你最近跟着她做了不少事,看到她手里的灯杆了没有?”
“有什么问题吗?”梁言言睁大眼睛看着小木匠等下文。
“那是她利用那先生,从地冥界拿出来的新骨头。”
“张姐姐说她手里的灯是传下来的……”
“她的灯是传下来的,可她的灯杆在那一次过空门碎了,她现在用的是新的灯杆,你夜晚跟她走在一起,没有觉得浑身发冷吗?她手里的那柄灯杆绝对不是将军的脊梁骨。”
梁言言莫名其妙的打了一个冷颤,有些惊惧的看着小木匠,“张姐姐……她……她……”
“我虽然没有像她一样被人刻意培养,但是我们丁家也有不少书籍留存,我这些年没事的时候就会翻阅,恰巧我们丁家祠堂有一部书,就是专门写灵人手里的一套东西,你只看到她用魂灯了,你还没看她用招魂铃呢!”
“她手里的那一套铃铛,别说夺山精野魅了,就是夺我们这样的普通人,让你二更死你都躲不过二更一刻。”
梁言言呆愣愣的看着丁木匠,眼里除了困惑还有不解,丁罔嘴里的人是张姐姐?
“你跟她才接触多久?我刚认识她的时候,还以为她也就是跟在秤命李身边的传人,心里想着不就是一个灵人吗?回来的时候跟太祖说灵人的灯杆可以开地冥界的空门。”
“他听完当时的表情跟你一样震惊,我看他脸色明显觉得情形不对劲,就去祠堂找书翻阅,但是我家祠堂里那部书,压根没记载灵人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但是太祖的表情也不像骗人的,他活了八十几年见过不少各式先生,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就没了处惊不变,我就到处打听张虚的名讳。”
“很奇怪知道她的人特别少,几乎是没人知道她的名讳,零星的信息也就是她是送灵人而已,黄泉路上难走的鬼魂野鬼都找她送,她的灵船也只送鬼魂野鬼,所以能知道她情况的人并不多。”
梁言言沉默的听着心里一时深一时浅,她不明白这里的弯弯绕,但是丁罔像现在这样郑重跟她说话还是很少见的,“我记住了丁罔。”
“梁言言,我不是吓唬你,你一定要默默的记在心里,对谁都不能说明白吗?”
“明白了,那张姐姐要是晚上再带我做事呢?”
“你没事就跟着她做事,我会跟着保护你的,你得学会成长起来,我不会时时刻刻的都跟着你。”
梁言言欲言又止的点点头,眼里犹豫了半天最终压了下去。
丁木匠看她的样子估计是不懂,也没再给她解释什么,两人在桥上发了一会呆回去了。
晚上丁明华让人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饭送来丁木匠家,他代替了丁老太爷的位置嘱咐丁罔。
“丁罔,你去了一切都要注意安全,汉城的义庄虽然没有吉祥镇名声大,但它比吉祥镇凶险,特别是今年老皮头开箱你们一定要小心了。”
“二爷爷放心,”丁木匠低声回了一句。
丁明华目光投向门外,见张虚跟梁言言在大门口说话,他又压低声音到:“丁罔,张先生看着不简单,你带着你媳妇牢牢的跟紧她,她安全了你们也就安全了,还有,她从你七爷爷手里拿过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我不知道,这话是你八爷爷死前让人传给我的,你去了遇见宋公祠的人了别搭他们的话茬,那边的东西能要咱们就要,不能要就算了!”
“丁家本门还靠你支撑着,有一句话你七爷爷说的也没错,丁家是棺材铺世家,本家不能没有一个不会做事的人,不然宋公祠的人还不知道怎么翻浪出来呢!”
“这么多年他们阴奉阳违的跟我们联系,丁家村肯定也有什么东西是他们想要的,就算我们息事宁人了,宋公祠未必如愿放过我们。”
“我已经通知了你爷,这一趟他会陪着你们一起去的,”丁明华说完眼里闪过无数的惋惜。
丁木匠听完看着门外没说话,屋里的安静在送来最后一个菜打破了不语。
张虚带着梁言言过来坐好,四个人动手吃饭还点了出行的香。
饭间丁明华时不时的说几句汉城的趣事,以及汉城的风俗文化等。
梁言言听的都忘记了吃饭,“二爷爷你也去过汉城吗?”
“去过,年轻的时候都是陪着族长去的,”丁明华说完脸上都是笑呵呵的笑容。
“丁家村的人平时自己不能去吗?”梁言言好奇的问到。
“去是可以去,但是有很多的限制,而且就是去了也没有约定时间去的时候热闹,汉城那边老风俗和手艺人平常是不多见的,”丁木匠解释了一句。
“这次你打算带几个人去?”张虚放下碗看着丁木匠。
“放心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们三个加上龙城等候的六爷爷,晓得你不愿意缠绕的普通人。”
张虚闻言笑了一下,“我不太喜欢他们一惊一乍的模样,让人头疼的厉害,已经有梁言言这个太佛爷在了,再多几个吃不消。”
“我……”
丁木匠抬头看了一眼梁言言,“她可没有添事情,这段时间不是帮了你好多忙吗?别不知足了,等你到了汉城看别家参加的人,就晓得她是多么难得了!”
丁明华听完扑哧笑起来,“丁罔这话真没说错,张先生不经常参加类似的局不了解,但凡有什么重要的局事,每家有本事的先生都会带好多人过去壮声势,看着大排人其实会做事的只有一个。”
“带那么多人去为什么呀?”梁言言奇怪道。
“不是说了壮声势吗!主要还是想带族里人去长长见识的,”丁木匠浑不在意的解释到。
“像殊途居那样?”张虚挑挑眉问到。
丁木匠话语一噎,“我那次可没带丁家村的人去。”
“你带了幡子王,”张虚低下头继续吃饭。
“幡子……”
“吃饭吧,”丁木匠开口打断了梁言言还要问的话,“晚上早点睡觉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
“嗯,”梁言言乖巧的点点头,饭桌重新进入了家长里短的氛围,一顿饭吃到八九点才结束。
张虚吃完洗漱回房间整理东西,梁言言跟小木匠收拾好餐具,各自回到房间整理行李。
丁明华看人都安歇了,对出来送他的丁罔说道,“你五叔怕是撑不过一个月了,他……这两天卧床清醒的时间都很少,也不敢见太阳整天躲在黑漆漆的祠堂里,你七爷爷真是造孽呀!”
“二爷爷……五叔真是被七爷爷换了?”这个疑问他一直压在心底没问出来。
丁明华看着远处的路好半天,“不是,他是偷学了你七爷爷的那什么阵,对少磊和自己换了,结果你也看到了少磊不但没活,他还落的这样的下场!”
“那五叔家那拴着的人便是少磊大哥了?”
丁明华哀伤的点点头,“那天晚上你要放人我急了才胡乱拼凑的挑话给你们,可是还是没逃过命!你们走后我把人送去祠堂,最终还是便宜了你七爷爷!”他说完背手略有凄凉的蹒跚回去了。
丁木匠看着黑夜里的背影半响,回身关上了门丢开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