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村子,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别说人声狗吠了,就是鸡叫声都不曾有,安静的不像话。
顾有粮皱了皱眉,带着母女俩快步往村中间走。
绕过一间间茅草屋后,来到一座小青瓦房前,终于听见了声音。
“这回应该消停了吧。”老妇人带着不耐的声音飘了出来。
接着有男人的声音劝道:“娘,不管消停不消停,你都在院子里歇着就好了嘛。”
另一男声也道:“该搬的都已经搬出来了,娘,我知道你舍不得这屋子,但咱迟早都是得离开的。你待院子里,我也能安安心心的去找找三弟一家。”
“行,行,行,我待在院子里。”老太太的声音带上了明显的催促,“你带着大牛和二牛赶紧去。若是老三还没从县城回来,你们也先给三丫母女带回来。”
“娘,放心吧,我会看着安排的。”后面的男声说道。
“娘,大哥,二哥,我们回来了。”顾有粮边停板车边从门里喊了句,而后带着母女俩走了进去。
“哎呀!三儿,你可回来了。”老妇人激动的声音传来。
顾初心躲在舒韵身后,看着双目盈满泪水,一脸劫后余生的老妇人飞快地跑到门口,拉着她爸仔细打量了遍,而后朝他们母女走来,同样仔细打量了一遍,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顾有粮扶住老太太,和院子里的男男女女都打了招呼。
连带着已经出嫁的大丫夫妇,一共十二人皆让顾初心认了个完全。
顾有粮指着院子里已经整理得齐齐整整的东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顾有田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沉重了几分,“冯五叔家那个嫁到怀江的闺女回来了,告诉大伙儿说怀江遭遇虫害,百姓们眼见秋收无望,纷纷干起了抢夺的勾当。一开始是各个村里互相抢,慢慢的就变成了团伙到处抢。大伙儿被吓到了,当晚便离开了。”
说完又加了句,“不过村长说了,一路上会给我们留下记号,让我们去追他们便好。”
顾有粮揉了一把脸,即便心里已经做好了逃荒的准备,可眼下的局面还是他不曾预料到的。
总共就十几个人,除开老弱妇幼,壮劳力也就六七人。
这么一群人落在逃荒队伍的最末端,还能不成为最受流民欢迎的打劫对象?
顾初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院子里的板车,除了衣物被褥和粮食以及锅碗等必需品外,并没有见着多余的东西。
只不过,到底是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一方天地里的小老百姓,有些地方还是欠缺了些。
顾有粮自然也发现了问题,道:“衣物卸下来各自背在身上,大嫂二嫂,你们把家里能带走的水桶,水盆,坛坛罐罐的都清理出来。”
“大哥二哥,咱们带几个娃去村里看看,见着谁家有能装水的坛子水桶的,都给弄回来,一会儿咱们选择好携带的东西灌水。”
转头又吩咐妻女,“舒氏,你带着我闺女也去。”
“她娘俩去能干啥?”卫老太有些急眼,“让大丫和二丫去。”
“哎呀!娘,我这么安排自有我的道理,你就别管了。”顾有粮边说边冲娘俩摆手。
顾初心接到暗示,拉着她妈毫不犹豫地转了身,连个轻飘飘的眼神儿都没给卫老太留下。
在村里转了一圈,将八口笨重但能移动的水缸全都收进空间里,并在村长家的水井里装满水,这才提着几个能用的背篼,慢腾腾的往回走。
“这村里就咱家和村长家住着青砖瓦房,其余的都是茅草屋呢。”
“嗯。”舒韵点头,“咱家主要是你爹能干,这些年没少拿银子回来买田置地的。咱家的良田比村长家都还多上几亩,所以即便连着两年干旱,也没跟其他村民那般落到扒草根儿和树皮的地步。”
“我爹的性子一点儿都没变。”顾初心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这村里有几口井?”
“两口。”舒韵安慰道,“村里人走了几天,两口井里的水位都上升了不少,所以不用担心他们等会装不了水。”
母女俩回去,同样将车上的衣物和被褥都装进了背篼里,正打算去看看其他人有没有需要帮助的,却被卫老太扯到了一旁。
看着手里黑乎乎的饼子以及稀得可见底的稀饭,顾初心虽然排斥,但也猜到食物不易得,便学着她娘的模样慢吞吞的吃着。
卫老太也没在意,只觉小孙女是被童生亲家夫妻俩娇养着长大的,细嚼慢咽是正常的。
吃了一半的顾初心实在咽不下去了,干脆借口自己吃饱了,而后给饼子收了起来,将那碗稀米汤给喝了下去。
趁着大伙儿都在忙碌,顾初心偷摸着将院子一侧角落堆着的青砖收进了空间里,意念驱使下搭了个简易灶台,方便以后给爹娘以及自己开小灶。
——
下午两点多的样子,顾家十几口人顶着烈日正式踏上了漫漫逃荒路。
卫老太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自家那辛辛苦苦搭建起来青砖瓦房,虽没发出呜咽声,却不停地抹着眼角。
再看顾有田等人,脸色比之前也沉重了几分。
顾初心没有这里的记忆,对离开无感,但压抑的气氛还是让她的心底泛起了酸楚。
既为大环境下的无力感,又为家人被迫背井离乡的无奈。
这一走就走到了天黑时分,寻了一处较为宽阔的空地作为露宿点。
老太太一人发了个饼子,就着背出来的水,一顿晚餐就这么解决了。
顾初心揉了揉肚子,将饼子一分为六,分别了给了四个哥哥和两个姐姐,见他们想要拒绝,便拿出出发前剩下的那半个,“我吃这个就够了,再放明儿该坏了。”
几人这才收下饼子,大口大口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