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冬寒夜下的山谷,空灵而萧肃,漫山遍野的积雪像白色绸缎做的被面,晶莹纯洁,让人不忍揉折,又像是一块巨大的镜面,吸收并放大了星月之辉,使夜虽沉,但不黑暗。如果不是偶尔刮过一阵夹杂着残雪的山风,这一切就如同浮现在画家梦里的构思,却永远不敢落笔的画,怕画不真,也怕画不冷。
李北狐和田续舟同睡一间房,一张床,田谷主早就已经梦游四海,可李北狐辗转难眠,他睡觉不认床,只怪这几天的经历实在是太奇幻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走运还是倒霉,居然真的碰到了穿越这种事情。也许在他们那个时代,无数宅男宅女都希望肉身能逃离现代社会,回到古代去闯荡一番,或为权倾天下,或为绝世武功,或为江山美人,或为道骨仙风,可李北狐从来没想过,一点都不想。如果这种事情能让的话,他绝对不会吝啬。
翻身,叹气,这时候有支烟该多好。
忽然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听动静好像是胧雪千刚从外面回来,李北狐有点纳闷,这么晚了她干什么去了?
李北狐翻身坐起来想了想,有点好奇,便穿上衣服走出屋去。
听到身后的动静,胧雪千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李北狐来了。此时的她正坐在院子里的梅树下,双手捧着脸,痴痴地欣赏着雪色的夜景。
“好美。”
“嗯?哦。”
胧雪千望着雪地,李北狐望着背影,这一刻的感觉好熟悉。
是那一年,南湖边,一个女孩穿着藕荷色连衣裙,长发及腰,随风撩动,也像现在这样,双手捧着脸,望着湖面说道:“好美!”
男孩叼着烟,抬头看着星空,应了声:“嗯。”
“对了,我也考上了陕师大,我们又是同学了!”
“哦,是吗?”男孩的额头起了几道皱纹,十秒钟后,他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去当兵。”
风静止了,女孩的秀发凌乱地披在肩上,男孩看不见她的脸,却能听见眼泪卡在喉咙里的声音。
过了好久,又起风了。女孩执着地转过身,被风干泪水的嘴角倔强地上扬,她望着男孩的双眼说道:“那我也去当兵。”
“你爸不会同意的。”
“你爸也不会!”
“他同不同意我才不在乎,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你的打算里有没有我?”
风更大了,女孩红红的眼眶死死锁住眼泪不让它们溢出来,下巴微微颤抖,连肩膀也在抖。
男孩撇了烟头,脱下外套给女孩披上,用手在她天真的脸上拍了拍,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你就当没有好了。”
这一拍,拍落泪如涟。
胧雪千转头望着李北狐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北狐苦笑了一声说道:“没什么,你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是吗?看你的神情,一定是个曾经很重要的人。”
“一直很重要的人。”
“所以我跟你要那块玉佩,你想都没想就给我了?”
“也许吧,反正那玉佩不重要。”
“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你的玉佩。”
李北狐又苦笑了一下:“呵呵,随你......我现在唯一要关心的是怎么回家。”
胧雪千说道:“那我可帮不上你。”
“没事,你把我送回湔雪阁就行了,他们有办法。”
胧雪千眉头一皱,心里产生了一种不想欺骗他的感觉,刚想开口告诉他一些事,突然,夜幕中闪过一抹寒光,紧接着“笃!的一声”,一把亮闪闪的飞刀插在了李北狐身旁的树干上,两人大吃一惊,急忙朝院外望去,却见到陶陶斜靠在另一棵树下,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头低着也不看他们,但嘴角却挂着一丝邪魅的微笑,那笑容和李北狐还有点相似。
只听那少年笑着说了句:“有意思!”
两人都很惊讶,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躲在那里的!
李北狐大声问道:“你怎么还不睡觉?”
陶陶说道:“你们大人可真是的,自己不爱睡觉,还总是喜欢管别人睡不睡觉。”
胧雪千说道:“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大师姐,你打伤一个连武功都没有的人,还把他带回谷里,你是不是对他有意思啊,”
李北狐感到有些丢脸,气恼地拔出树上的飞刀,刚想扔到雪地上,忽然脑筋一转,心想:这里的人明摆着就是欺负我不会武功,连小孩儿都开嘲讽了,哼,不过飞刀这种小把戏这么能难的倒一个武警,不如趁这机会也露一手,要不然都以为我是吃青菜长大的!
想到这儿,李北狐眼神骤然变了,手腕一转,飞刀在手指上绕了两圈,紧接着一甩胳膊,飞刀脱手而出,直奔那白衣少年而去,胧雪千一惊,失声喊道:“李公子,别伤……”
只见飞刀就贴着陶陶的耳边插进树里,可陶陶不躲不闪,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变,仿佛早就知道李北狐这一刀不会射中自己。
这一点也大大出乎了李北狐的意料,他本来就只是想吓唬吓唬那孩子,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没想到这家伙竟波澜不惊,反倒吓着了一旁的胧雪千,气的她使劲朝李北狐的肩膀锤了两下:“你干嘛,伤了那孩子怎么办!哦……对不起对不起……”
锤完了才想起来,李北狐的肩膀上有伤。
陶陶仍然笑着说道:“小瞧你了,还挺有两下子的。”
李北狐冷笑一声道:“哼,跟你大师姐一个德行,都喜欢用暗器。”
“你说的不对,其实暗器是我和大师姐最不擅长的。”
李北狐一怔,心想,最不擅长的暗器都能玩到这种程度,这些人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陶陶远远地朝他们行了个礼就准备离去,可想从树上拔下飞刀带走却怎么也拔不下来,原来是李北狐用力太猛,插得太深了。陶陶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脸,憋足了力气使劲一拔,飞刀是出来了,可满树的积雪也崩塌了,灌了他一脖子。
“啊!冷冷冷冷冷……”
陶陶捂着后脖颈连蹦带跳地跑了,看着他可爱的样子,胧雪千忍俊不禁笑出声来,李北狐则揉着被胧雪千打疼的肩膀转身回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