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之后,云逸便抱着婉儿寻到了一处面摊。也没有在意老板的涨价提醒。要了两大碗清汤面后,便招呼婉儿在小木桌旁边坐了下来。由于云逸和沈幼薇的衣服上都打了不少补丁,婉儿父女更是穿得和乞丐差不多。所以面摊的老板虽然没有出言赶人,不过也没有动手给他们煮面。云逸坐下后回头看了一眼,见面摊老板依旧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不由也是一阵疑惑。倒是旁边的沈幼薇看得明白,知道面摊老板是在担心他们付不起钱。于是便掏出荷包,先把面钱付给了老板。面摊老板收了铜钱,这才喜滋滋的开始煮起面来。不一会儿,两大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便被端上了桌。云逸先是小心的把一碗清汤面放到了婉儿面前,随后又指着另外一碗对那汉子说道:“还愣着干什么?”
“赶紧趁热吃,不然一会儿坨了就不好吃了。”
听云逸如此说,那汉子先是一脸的惊讶。待反应过来后,连忙摆手拒绝。“我和幼薇都是吃过早饭才出的门,如果你不吃,这碗面就浪费掉了。”
那汉子闻言,喉头不自觉动了动,不过还是拒绝道:“你们给婉儿吃,我已经很感激了。”
“如今粮价飞涨,这碗面还是你和主母吃吧!”
见婉儿望着清汤面流口水,却迟迟不肯动筷子,云逸不由一阵恼火。“让你吃你就吃,哪有这么多废话?”
“如果你不吃,恐怕婉儿吃得也不安心!”
云逸说着,轻轻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示意她赶紧吃。这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却懂事儿的让人心疼。那汉子闻言,搓着衣角嗫嚅了一阵,最终还是一脸尴尬的在面摊前坐了下来。见自己的父亲拿起了筷子,婉儿苍白的小脸上终于绽放了一丝笑容。也不用沈幼薇帮忙,拿起筷子便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不过小丫头仅仅只是扒拉了两口,便恋恋不舍的放下了筷子。然后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小声嗫嚅道:“大哥哥,婉儿……婉儿吃不下了,这碗面能让阿爹替婉儿吃吗?”
听婉儿如此说,沈幼薇还以为是这面不合小姑娘的胃口。刚想开口询问,就听小姑娘继续嗫嚅着解释道:“婉儿这两天生病,阿爹领到的粥全让婉儿一个人吃了。”
“从婉儿醒来后,就没有看到阿爹吃过一口东西。”
“婉儿已经没了阿娘,不能再没有阿爹了。”
“呜……呜……呜……”小姑娘说着说着,便呜呜呜的哭了起来。沈幼薇闻言,不由惊讶的望向了旁边,却见那汉子此时正偷偷的抹着眼泪。见此情形,沈幼薇鼻头一酸,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掉了下来。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云逸心中不由也是一阵怜惜。他也没有多言语,直接交代面摊老板再做一碗出来。那汉子闻言本想拒绝。可是当他看到云逸凌厉的眼神时,也只得惭愧的把头埋进了碗里。见到面摊老板又端来了一碗面,婉儿这才渐渐止住了哭泣。她先是感激的朝着云逸道了声谢,这才安心的大口大口吃起面来。小小的人儿也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不但把碗里的面吃了个精光,而且还要端起碗把汤都喝掉。云逸担心一次吃太多会伤到小孩子的胃,只得让沈幼薇劝她先起身活动一下。一碗清汤面下了肚,小姑娘的脸色红润了不少。云逸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便招呼沈幼薇带上婉儿往城外走。路过卖糖葫芦的小贩时,云逸上前给婉儿和沈幼薇都买了一个。这次那汉子倒没有再开口拒绝。手里拿着糖葫芦,婉儿和沈幼薇的情绪都好了不少。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在前面走,云逸便刻意落后了几步。“方便的话,说一说你的故事吧!”
那汉子闻言,先是沉默了片刻,随后才弱弱的开口道:“我叫赵老三。”
“对不起,我是个逃兵!”
云逸原本就猜测这家伙可能出身行伍,所以此时听他如此说,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赵老三说完,便低头沉默了下来。他原本以为云逸会追问他的身份。可是当他好奇的抬头望向云逸时,却发现云逸正一脸微笑的望着前方不远处的沈幼薇。“您一点儿都不惊讶吗?”
见云逸如此反应,赵老三的脸上不由就写满了疑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大致猜出了你的身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你。”
虽然云逸帮助了赵老三,也动了将他收入麾下的心思。不过如果赵老三不愿意坦诚相待,云逸也不会勉强于他。由于大周王朝施行的是军户制度。律法规定,凡军户之家,有十七岁以上男丁者,二丁三丁取一人,四丁取二人,六丁以上取三人征兵入伍。所以除非年满六十或者战死沙场,否则这些士兵一旦脱离行伍,就会被以逃兵论处。如果赵老三不主动把这些情况交代清楚,云逸是断然不敢把他带在身边的。“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
“我十七岁入伍,在军中打拼了近十年,才靠着军功晋升了千夫长。”
“后来通过官配,我娶了婉儿她娘。”
“本以为有了老婆孩子,就能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谁知好景不长,在婉儿三岁的时候,我因为粮饷的问题得罪了京中的权贵。”
“那些人担心我把事情捅出去,所以便用一纸调令把我送到了边关。”
“由于边关苦寒,我就让婉儿她娘带着婉儿回了家乡。”
“谁知就算到了边关,那些人依旧没有放过我的意思。”
“每次鞑子叩关,我都会被派到最前线。”
“也许是上天看我可怜,虽然每次对敌的时候,都免不了会受一些小伤。”
“但幸运的是,经历了大大小小几十次战斗,我都顽强的活了下来。”
“本以为凭着军功,总有调离边军的那一天。”
“可谁知道去年冬天,突降大雪,鞑子的牛羊被大批冻死在草原。”
“失去了牛羊的鞑子眼见生存无望,便冒着大雪,派出骑兵开始疯狂叩边。”
“我带领的千人小队,在城外与鞑子厮杀了数十天,直到粮草耗尽,这才准备退回关内。”
“不过这次我的运气,却像是用完了一般。”
“在撤退的路上,我和我的队伍遭遇了鞑子数十次围堵。”
“在靠近城墙十里的时候,我的队伍已经只剩下百人不到。”
“当我派出斥候快马前往城中求援的时候,却被告知城内正在更换城防,无暇顾及我们。”
“那场战争没有任何意外,当冲到距离城墙五里的时候,整个队伍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一匹马了。”
“我本以为彻底死定了,于是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向了那群鞑子。”
“结果并没有什么意外,我与那个鞑子的首领对战没几个回合,便被他一马刀劈在了脸上。”